裴国公迟疑,“公主……”
青罗笑道:“国公放心,本宫的护卫在门外守着。”
裴国公两手笼入袖中,斟酌道:“公主,丽嫔娘娘淡薄名利,从不过问朝堂之事,亦无意储位,便是诞下皇子,也不会想见他卷入储位之争,裴氏若动她腹中胎儿,有违道义。”
青罗面上笑意未敛,心下却道方才果然并非错觉,裴国公对陈丽嫔的确不同寻常。
除去陈丽嫔腹中孩儿,乃是釜底抽薪。
她从未想过如此行事,正如裴国公所言,此举有违道义,对那未出世的孩子亦不公平。纵使因此保住了太子储位,稳住大周局势,恐怕也会于心不安。
她只是借此试探裴国公。
裴国公的回答若是出于本意,委实叫她意外。
她闲时陆续读过些史书,对权力倾轧的残酷已有体会,世人多以良善,重情为美,裴氏家主却不当只是如此。
百年裴氏,若不明白连她都懂的道理,何以屹立至今,门楣不衰?
裴国公存有私心,抑或生性纯善稳重,如前世一般,抱定隐忍守成之心,今次若非被逼无奈,想必不会轻举妄动。
青罗心下五味杂陈,换作前世的她,定会敬服裴国公的仁善心肠,此刻却抑制不住有些失望。
束腰高足花几上,搁了只素面细颈的白瓷瓶,内嵌几枝攲斜的金梅,色若琥珀,质似薄绢,似是从未沾惹世间尘埃。
青罗暗自心惊,背脊窜起一股寒意,短短不过半年,她已然变成如此面目。
“国公言之有理,”她听见自己波澜不兴地回了一句,岔开话题道,“今岁冬狩,勖之去么?”
她不再过问丽嫔之事,裴国公似乎松了口气,“虎贲营负责随行防卫,勖之领兵五百。”
青罗点点头,无论如何,裴勖之已走上与前世不同的路,纵然前途难料,可她以为一个人只要胜过了从前的自己,便是好事。
天色愈加阴沉,隐有雪意。
青罗坐在马车内,今日来见裴国公,原还打算问问他手下可有信得过的术士,末了却是只字未提,不过她这一趟也不算白来。
她兀自想着心事,忽听街上吵吵嚷嚷,拨开车前帘子,问:“出什么事了?”
薛虎扬鞭抽打马匹,催马疾行,一面道:“附近坊里出了命案,大理寺联同府衙正抓捕凶犯。”
既有大理寺参与其中,便非寻常小案。
翌日传出消息,苦主一家十余口皆被砍杀,最幼者才只两岁。
凶手是今次大赦中被赦免的罪犯之一,原是个卖肉的屠夫,当初因肉割多了,买主不肯要,坚持要他减下二两,此人一时气愤,竟就提起肉案上的剔骨刀,劈断了买主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