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是怎么一个人跑进实验室的?
沈如斟上前将小儿子一把抱了起来,见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小睡衣,捏捏手发现果然有点儿凉,鼻头还一吸一吸地,看着有点像要感冒了的样子。
“你又自己跑出来了?”沈如斟捏着他的鼻头问。
HRG实验室与安全层是有地下通道相连的,通道尽头只有一道安全闸门,可以输入密码开启。最近不知道是工作人员疏忽忘记关闸门,还是沈酌自己偷偷窥见了密码,竟然连续跑出来两次,所幸上次他刚钻出地下通道的门,就被沈如斟当场抓获,像拎小猫崽一样拎了回去。
沈如斟抱着小儿子要回办公室去拿衣服,但卡梅伦已经脱了外套,三两下包裹住弟弟,随便掖了掖他的小脖子。
“昨天在花园里玩蚂蚁,下雨淋到了。”卡梅伦言简意赅道,“还被蚂蚁咬了。”
沈如斟摊开他的小手掌心一看,果然有几个红点,但有被工作人员上过药的痕迹。
“救救……糖,糖。”沈酌在母亲怀里比划,又望向哥哥,鹦鹉学舌地重复:“气味受体……肾小球……球簇……”
——蚂蚁触角内的气味敏感神经细胞机能居自然界前列,且气味受体的神经末梢与肾小球簇接触。
这是昨天花园里卡梅伦训斥他的话。
把这么多信息排出正确语序简直是地狱级难度,卡梅伦在听弟弟第三遍磕巴“气味敏感神经细胞机能”时终于受不了了,刚要不耐烦地逐字重复教他,沈如斟却一摇头,示意长子不用。
“慢慢来,不用急。”她拍拍小儿子的背,“人活在这世上,不一定非要用语言才能说话,不想说也没关系。”
沈酌立马不说了,软软地趴在母亲怀里啃手指头,有一点小开心。
卡梅伦示意母亲让自己来抱弟弟:“您已经在实验室待一天一夜了,早点去休息吧,我送他回去。”
但沈如斟还没放手,小沈酌立刻勾住母亲的脖子,默默眼圈一红。
“……”
也许是因为那随时将要掉落的泪水,沈如斟看着数日不见的小儿子,罕见地犹豫了片刻。
“算了,我送他回安全层。”她叹了口气,低头对小儿子加重语气:“最近不准往实验室乱跑,明白了?”
小沈酌点点头,温驯地俯在母亲肩上,沈如斟抱着他,顺着清晨的长廊走向前厅。
彼时天际刚露出鱼肚白,青灰天光越过落地窗,拉长了母子俩斜斜的背影。小沈酌窝在母亲怀里,从肩头向后张望着兄长,直到刷卡出了前厅大门时,才抬起小手挥了挥,说:
“哥哥再见!”
卡梅伦怔了下。
那四个字非常清楚,非常流畅,完全是正确的语序,像一口气练习过很多遍。
小沈酌清澈的眼睛一直望着他,随着脚步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了薄纱般飘渺的晨霭中。
这一幕场景后来在卡梅伦的回忆中出现了很多次,所有细节历历在目,包括彻夜工作后母亲凌乱的头发,弟弟侧脸上枕头压出来的红痕,连那带着奶气的尾音都清晰在耳。
因为那是他此生最后一次,听见小沈酌说话。
数天后,卡梅伦飞往华盛顿,去联合国下属的那座研究基地收集信息和数据交换。
他原计划待八周,但所有事项交接顺利,便提前数天飞回了HRG实验室。
惨案就在他回到实验室的那一天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