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菫?”管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手指微微捏紧段霖的遗物,低头不语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连主人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东西,你怎么找?找到又如何?若这一切最终什么都没能改变呢?我不是什
么高深莫测之人,只是浮躁红尘里的一庸人。连我都知道的道理,你不知道?”
范薇摇了摇头:“昔日我不曾听他言语,甚至不曾认可他。但他一转身,便为我倾尽一切。我虽然没有他那么大的造化和能力,但我知道,有些事,要用心用力去做。”管家轻轻将手中段霖的衣服抛进火盆里,摇了摇头:“主人纵横一世,霸道一生,试问天下谁是敌手?只因逃不过一个情字,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本是这暗夜下的君王,阴间的厉鬼,最终却渐染了凡尘的露
水,逃不过红尘的情劫。你觉得你比主人强?”
“我没这么说。”范薇摇了摇头。
管家又将一件衣物抛入火中,顷刻间化为灰烬:“三十三天宫,离恨天最高。四百十四病,相思病最苦。你只是没走出来而已,苦果尝过一遍也就罢了,别再碰第二遍。主人说……”
“我不相思。”范薇不等管家说完,便脱口而出,打断了管家。
管家微微抬头,迎上范薇的眼神,用手指点了一下范薇手上的戒指:“这一切都已经结束,主人留给你的双生蛾和御龙戒却没有摘,这还不算相思?”
范薇毫不避讳的展示着手中的戒指,语气铿锵,掷地有声:“带着它们,只为生命中不可错过的人。”
“那不就是相思?”管家反问。
范薇坚决的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管家的话语:“人生苦短,相思漫长,红尘不过花开花落生死一刹,谁有能肯定,等待自己的是错过还是邂逅?”
管家捏着段霖最后一件衣服,紧紧攥了攥,嗓音变得低沉:“你打算怎么做?”
“他若去阴间,我随。他若在阳间,我留。他若消失的虚无缥缈,我念。他若再也不肯见我,我等。”范薇凝视着管家,一字一顿。
管家长叹一声,终究是没有将段霖最后一件衣服烧掉,而是整齐的叠好,一边叠,一边唏嘘:“阴间凶,阳间乱。”
范薇表情不变,眼神更是坚定一分:“阴间凶,我闯!阳间乱,我挡!四海怒,我渡!苍生怒,我覆!”
“何苦?”
范薇凝视着手中的双戒:“但为他故!不惧生死离别之苦,只为携手相依日暮!”
管家不再追问,双手将段霖的衣服递到范薇手中,注视着范薇的眼睛。四目相对,许久之后,管家才再次开口:“今日,放下杯中离愁酒。明日,一生江湖莫将就。从现在起,我最后唤您一声小姐,因为你以后就是这听涛阁的主人了,而我将不配再服侍主人。因为我与小姐一
样,不愿看到主人就这么死去,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背叛主人。”说完,管家转身离开,等再出现的时候,双手捧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把三十公分长的短剑,剑柄平平无奇,但是剑身却是由木头雕刻而成。管家扔掉木盒,拿出木剑,对准自己
的左胸心脏位置。
范薇惊慌失措:“你干什么?”管家盯着范薇,平静道:“我曾发誓,以后如果背叛主人,便血溅当场。我知道你会来,所以将主人的转机,以文字写在信中,叠在衣服里。如果你之前没有表现出足够的决心,主人的转机将会和衣服一起
烧成灰烬。这是主人临终前告诉我的,不要再让你回忆起丝毫的感伤,不要再让你体会到片刻的苦难。但相比于你是否受苦,我更希望主人重回巅峰。你生,我活,主人死。或是你生,主人活,我死。”
话音落,不等范薇选择,管家双手用力,猛地将木剑刺入胸口。
管家的不死之身在木剑的锋利之下,瞬间土崩瓦解。那木剑像是带着无穷的魔力一般,瞬间吸走了管家的所有精气神,仅仅是一瞬间,管家的精神就变得无比萎靡,双腿一软,单膝跪倒在地。
范薇想要去扶,却被管家挥手制止:“尊卑有别!”
“你又何苦?”范薇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眼睛红肿的注视着管家,双手紧紧攥着管家背叛一世忠诚换来的转机。
管家苦涩一笑,这一次,他是会心而笑,没有演戏的虚伪,也并非硬挤出来的牵强笑容。“上一次背叛主人,还是西北边陲的红柳旁。他还是他,我却不是我。那一日横刀立马赴黄沙,他告诉我,这一去必死无疑。我上一世横死,这一世可以躲过命里一劫,他是阴间的使者,来向我传话。我没
有听他的,直奔战火连天的黄沙而去,哪怕家里还有一个她。此一去,为国家!虽身死,但国恩已报。死后原路返回,再次在红柳边把他遇上,他在等我。他还是他,我却变成了亡魂。”
管家咳嗽了几声,为了多活片刻,不敢拔出木剑,流出来的血液是黑的。“我知道他在等我,好拘我的魂魄送入阴间。但他却并非这么无情的人,说知道我会回来,因为城里还有一个让我牵挂的人。所以他可以给我一夜时间,与割舍不下的人道别。代价是,他将替我去经历那三
十级的痛苦,只为圆我一夜长梦。我答应他,次日太阳升起之前,必会回来见他。”
见管家低头不语,眼神中尽是哀伤,范薇轻叹了口气:“你食言了?”管家的嘴唇抖了一下,苦涩蔓延:“横刀立马问谁雄?哪怕身死黄沙,也不曾流过半滴泪。我以为我是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可是与爱人重逢的刹那,我却哭成了孩子。我知道,这一别,无期。所以懦弱胆小,不肯分别,最终虽然了却遗憾,却负了他。等我回到红柳旁时,已经过去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