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一愣,呆呆的看着他:“要回去了么?”
陆砚缓缓吐出一口气,应了声:“等明日湖州消息传来,解决了三舅舅的事情,便动身回钱塘。”
“对了,你刚刚不是去见了那几人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什么不对么?”长宁眉毛微微拧起,看着陆砚道:“还是他们其实没什么问题?”
陆砚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眼长宁:“阿桐对三舅舅当年离家之事怎么看?”
长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见他神色淡淡,似是真的和自己随便聊天一样,想了想道:“我也不知要如何说,只觉得三舅舅当年就为了不辜负那一个女子,便负了家族还有旁人,实在不应是大家子所为。”
“旁人?”陆砚轻轻问了声,就见长宁眉心微微拧了拧。
“是呢,三舅舅当年离家时已经十八,家中又怎么没有亲事?”长宁微微一叹:“听小舅舅说,他们嫡庶兄弟十几人里,三舅舅是最会读书的,外祖父一生谨慎,但为了让他能有个好前程,专门请人为三舅舅求娶了两淮名士冯家的小娘子,原本是要在那年十月完婚的,然而八月,三舅舅就与那个玉娇一起离家了……那曲冯两家结亲一事,满江南尽知,此事一出,外祖父万分为难,实在不知要如何向冯家交代,只能亲自前去请罪。因着不愿门楣受辱,三舅舅离家不到一月,外祖父就对外声称三舅舅早逝,对不起冯家,可世人多刻薄,皆说冯小娘子克夫,好好的一个小娘子被人这般说,最后只能远嫁辽东,到底是耽误了冯小娘子!”
陆砚眉心轻轻皱起,轻轻敲击着桌面,半响后轻声道:“两淮冯家?可是冯安华的后人?”
“正是!冯小娘子便是冯大学士的嫡亲孙女。”长宁看着陆砚,点头道:“你问我如何看三舅舅这般行径,我还能如何看,自古难两全的事情太多了,可身为男儿,既享受了家中富贵,便要承担家中责任,仅这一点,三舅舅所为,我便不赞同。”
陆砚轻抬眼角,疑惑道:“阿桐所言,好像因为此事,曲家与冯家像是结了仇?”
长宁用力点头:“是呢!小舅舅说,自从这件事情之后,冯家处处为难曲家,可咱们有错在先,只能步步退让,可冯家文人世家,族人多为仕宦,再些地方给曲家使绊子更是常有,虽然损失不大,可解决起来,也颇为麻烦……这应该就是当年外祖父想要将三舅舅除族的原因了吧。姻缘结两家,这仇呀,只怕是无解了。”
陆砚也不知有没有挺清楚长宁的话,定定的看着窗外,脸上带出一抹深思来。
一夜春雨,早上出门时,院中的桃花便被打落了一片,点点红云落泥泞,看起来到让人可惜。长宁走在陆砚身侧,轻轻叹了一声道:“早知被雨打落,还不如昨日便让人摘了酿酒呢。”
陆砚抬手将她的斗篷拢紧,浅浅笑了下:“开得太早,落了也是正常,阿桐若是觉得可惜,稍后回来让人寻了快开的做成酒吧。说起来,我也是想和阿桐的酒酿了。”
长宁抱着他的胳膊,紧紧偎在他身旁,笑道:“我离京时专一带了好几坛呢,回去陪夫君共饮。”
下雨地滑,陆砚轻扶着长宁的腰,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伞,两人同打一伞向曲老夫人院中走去。天气有些凉,长宁觉得披着斗篷还有些冷,便又向陆砚怀里靠了靠。
陆砚察觉,皱眉看了她一眼,转头对身后的阿珍道:“回去给娘子拿件衣服过来!”说罢顿了顿,又道:“你们跟着娘子时日长久,可今日这般天气却不知让娘子加衣,原本看着娘子面上,我一向不愿训斥你们,但这般事情已不是一次、二次,一会儿拿了衣物过来,便亲自去寻玉成领罚吧。”
长宁从未见过陆砚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不由一怔,听到最后一句连忙道:“三郎……”
陆砚没给她求情的机会,冷声训斥完阿珍几人,转身拥着长宁继续前行。
“阿桐不必开口”陆砚声音淡淡:“你一向对穿戴不甚在意,都是她们几人做主,今日下雨,她们本应想到天寒你会冷,可偏偏还是给你拿了春衫,这般疏忽,如何不罚?”
长宁张了张嘴,想说此时本就是春日,正是着春衫的时候,而且阿珍几人还专门给她加了半臂呢,可是看陆砚黑着一张脸,又怕自己的替那几人说话,让他心中更气,只好抬手握住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掌,小声求道:“那你莫让玉成打她们呀,今日教训一番,她们定是知错了。”
陆砚一直没有应话,直到曲老夫人院前,才瞅了她一眼,淡淡道:“难不成在阿桐心中,为夫教训人就只会打人不成?”
长宁被他话一噎,一时想不到如何解释,只能看他将手中雨伞交于一旁的丫鬟,拂落身上的雨珠,抬脚向正堂走去。
曲元白、曲景曜还有多日未见的曲元恒早已在正堂落座,陆砚上前给几人行了礼,道:“让二位舅舅还有大表兄久等了,阿桐去请外祖母了。”
曲元恒最近新迷上了一个歌妓,在外流连多日,昨日被曲何氏使人从花楼中唤了回来,混混沌沌的听妻子说了个大概,早上便被曲老夫人派去的丫鬟叫了过来,此时听到陆砚的话,只记得妻子曾说过母亲现如今谁也不认,只认长宁夫妇的话,顿时就心生不满起来。
“砚郎也是大家子出身,怎么今日能让长辈在此等你许久?便是阿桐也太不规矩了些,以前我就对十一娘说过,莫要如此娇惯阿桐,她不停,看看如今嫁人许久,居然也睡到这般迟才知来见长辈,真是不成体统!”曲元恒板着一张脸,摆出教训晚辈的架势数落着长宁以前在家中种种的不知礼数。
曲元白眉心一拧,冷冷甩出一句话来:“二哥、二嫂未免操心太多,阿桐做小娘子时,有十一娘与妹婿教导,此时嫁了人,有砚郎教导,二哥若有时间,不如少去些青楼,管教一下静郎还有宁郎,小小年纪,院中侍婢十数人,终日除了在脂粉堆打混,有何气候?”
陆砚脸上原本就不多的笑意早在曲元恒熟络长宁时,便尽数敛了起来,此时神态更是冷淡:“不劳二舅舅费心,我觉得阿桐甚好,孝敬长辈,侍奉上慈,甚是精心。二舅舅这几日杂事繁多,怕是不晓得外祖母用药之后,有些嗜睡,因此才来的这么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