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文学

018书院（第1页）

018书院

陆清婉收拾完了碗筷之后，拉了一条小摇椅，躺在院子里看天上的星星，带着一点漫不经心。

原本以为这样平静的日子，已经离她很远了，现在却是触手可及。有多久没有这样的闲工夫看月亮了？陆清婉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之后，陆清婉却是认真地考虑起了幼弟的教育问题。

上辈子有机会供幼弟读书的时候，陆清石却已经志不在念书了。本本分分地耕田种地的观念已经深入他的骨髓中。让陆清石安静地坐着一个时辰甚至几个时辰，对于他来说无异于一种煎熬，年纪越长，能够接受到的改变就越少。陆清婉已经从上辈子的教训里边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错过了时间就是错过了，再弥补也是徒劳。

像陆清石现在的这个年纪，那些诗礼簪缨氏族的子弟，早已有大儒来开蒙教导了。

陆清婉想了一会，便收起了闲适地歇息的念头，要供起陆清石念书还需要很大一笔钱才够。她回到屋子里捣鼓着自己的绣花针，开始琢磨起下一次要做的花样了。

陆清婉屋子里的东西并不齐全，至少没有画花样的纸笔砚墨，这是跟了许师傅之后才养成的习惯，若是要绣一副复杂的大的绣品的时候，必须要先打好图样清清楚楚地画在纸上，才敢开始动针绣起来。下次进城的时候，该买一副笔墨纸砚了。便是她不用，陆清石也迟早要用到的。

却说另一边，徐凌那日实实在在地被陆清婉冷落了，连门都没叫进，徐凌素日里忙着念书，却也并不是紧守着清规的书呆子，人情世故一点都不看在眼里。

一路返家的路上，清凌凌的月光照得徐凌的一颗心越发的清冷。只不过次日他必须得回到书院，不然便是要在违反书院纪律上记下一笔。

徐凌临走之前托付了徐母，一定要给他找个媒人。

徐凌子在原来的书院年年考评甲等的学生，素来深受夫子的喜爱。徐凌顺利地考取了秀才，并且县试、府试、院试均是第一名的名头，已经足够让人侧目了，观云书院也在他考中的那一年就吸取了他进来。

如今他跻身于的观云书院，是整个徐州顶尖的学府，大儒云集，向来是徐州书生向往的读书的圣地。徐凌也是在考取得了秀才之后才有资格进入观云书院的。

次日晚上，已经身处在观云书院的徐凌，躺下睡觉的时候，望一眼窗外的月光，跟那天很像同样是清凌凌的挂在天上，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陆家那个柔弱清新得像花骨朵的小姑娘。胸口上便多了一分的柔软，想着想着，徐凌便很晚才入睡。

第二日仍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学堂，丝毫不见半分疲态。只不过眼底下一抹淡淡的青影却是没有藏得住。

同一级别甲等的同窗，跟徐凌相熟的不免多问了一句：

“昨晚挑灯夜读了？”

问话的同窗姓常，字安在。常安在比徐凌的年龄要长上很多，徐凌跨了年才满十八，常安在已经快而立之年了。这个在书院并不算多么奇怪的事情，跟徐凌同一个班的还有白发苍苍的同窗一块念书。

徐凌是在十五岁那一年中了案首，本来可以一举冲进秋闱考取举人，但是他拜入的观云书院的院长，也便是他如今的恩师，叮嘱他三年之后再来考秋闱。虽然当年并没有下场考试，但是这样年轻又有潜力的徐凌，本身也已经是同窗眼里不可忽视的存在。

徐凌平时并不爱挑灯夜读，天黑了就就寝，同别的努力发奋苦读的书生自然不一样，他的作息十分规律，到了就寝的时间就绝不会做别的事情。

常安在问完这一句话之后，学堂里嗡嗡的读书声减弱了很多，跟徐凌同一屋子的胖子葛嘉哄笑了一声：

“徐子嘉，你昨晚压根没点灯看书，眼圈黑成这样，是不是想着哪位姑娘了，嗯？”葛嘉打趣道。

葛嘉跟徐凌关系不错，是徐凌极少往来的几个人其中的一位。葛嘉也自然是知道徐子嘉这个兄弟，平时看着特别话少冷淡，性子也当真是禁欲冷淡的。花酒就不喝，平时书生们聚在一块，偶尔喝了几杯马尿就说黄段子，徐子嘉从来不接这样的话头。

此刻也是这样，一般无二，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常安在看见徐子嘉依旧淡定的模样，原来冷淡的态度变成了老大哥的语重心长：

“家里有没有给你定亲？现在这个时间，还是以学业为重为好。若是把心思放在这样的儿女情长纸上，恐怕于明年的秋闱不利。”常安在本就比徐凌年长，用着过来人的口吻教训徐凌也是合适。能考得上秀才的，放眼一个县也就数的过来的那几个。可以说有些人考到白发苍苍也没把秀才捞到手，徐凌这个十五岁便是秀才的也算是年轻有为了。

徐凌这个同窗在常安在眼里，是个非常聪明的，只是不太好接近。

不过葛嘉却不同意了：

“还是讨媳妇要紧。徐子嘉稳得住功课的，现在年纪也差不多了，整天让他成天想着，徐子嘉不憋得慌么。娶了倒是心落得个清净。哈哈哈哈……”

葛嘉的话，却入了徐凌的心。他勾起唇，轻轻地展开纸张，柔软细腻的笔肚蘸饱了墨汁，认真地开始了誊写。

一直惦记着确实难以心安，而陆家的那个小姑娘，也开始慢慢长大了……到时候恐怕上门提亲的不会太少。娶了倒是落得清净。

常安在早已经握起书，摇头晃脑地背诵起来。

夫子这个时候也开始讲授讲义了，旁边人听得津津有味，唯独徐凌这边笔走游龙，力透纸背。夫子也并不怪徐凌，观云书院的夫子们似乎都有些清高，不流于世俗，对待与众不同的人也多几分包容。何况徐凌还是院长的关门弟子。

夫子讲完讲义之后，很多同窗都选择拿来背书，背书的可以到外边高声诵读。爱清净的可以在室里写文章。

徐凌手并不十分喜欢摇头晃脑念书的方式，他性子本爱静，记性又好，清晨用笔誊抄一遍，就能记在心里。

徐家里的条件供不起他读书的束脩，对于绝大多数的农户来说，供一个学子那是举家都要勒紧裤腰带。每年交给书院的束脩便是一笔不少的开销，纸张偏贵，笔墨纸砚这些必须的消耗品更是沉重的负担。

徐凌经常把时间花在誊抄书卷上，因为这样赚取一些笔墨费。同窗的好友无一不知。徐凌虽然并不讨厌誊抄，但是也不会见得有多喜欢，能够让他每天清晨都坚持抄书。实际上徐凌更喜欢的是遍览群书，而不是夏暑冬寒的时候每每埋头抄书。冬天露出来的手指，皲裂得疼人，也不敢丝毫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