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落雪,天光大盛时,院中已银装素裹,红梅披了雪衣愈发俏丽。
凤瑛昨夜盛酒,这日他起的极晚,推门而出时阳光照的梅枝轻雪亮光闪闪。他轻笑着任由侍女披上暖裘,抬步入了院子。
瞥向对面紧闭的门扉,问道:“公子可是已用过早膳?”
侍女忙躬身道:“公子尚不曾醒来,奴婢们不敢打扰。”
凤瑛目光一凝,眉宇微跳,大步便向对面房直直走去。上得台阶,一把便将房门推开,目光四扫,面容一冷,轻哼一声。
“让外面的风啸卫都进来,去请你家少爷。”
凤瑛撩袍在小桌旁落座,眼见侍女慌慌张张跑出去,他双眸微眯,隐有冷意。
风啸卫一进院落见凤瑛坐在罄冉屋中,面色不悦,便心头一惊,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凤捷更是几步迈上台阶,在廊下单膝而跪,“属下失职,只是属下们守护一夜,并不曾懈怠,不曾察觉异常,亦未曾听到房中传出响动。”
凤瑛却目光不动,亦不开口让他起来。院中风啸卫瞬间跟着跪地,气氛低到了极点。
陆悦峰大步进入院中,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他面容微变,心中不免对罄冉的身份更加猜疑。他眉宇微蹙,想着昨日晚宴上妹妹的神情,目光微闪,迈步进了屋。
“相爷,这事怨不得他们,想来……是君悦那丫头惹的祸。”陆君峰说罢,回头吩咐。
“去请小姐过来。”
“不用请了,我自己来了。人是我放走的,跟他们无关。”清脆的女声在院中响起。
陆君悦迈步而来,上了台阶,在廊下站立,低头又道:“凤哥哥要罚就罚我吧,人是我放走的。”
“你!小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真是哥哥宠坏你了!越来越无法无天。相爷,您看怎么处置,不必顾念,这丫头真该好好治治了。”
凤瑛见陆君悦一直低着头,余光瞥了眼陆君峰,忽而一笑,“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放了就放了吧,她既无心在这里,留了人又有何用?”
陆君悦却突然抬头,满脸诧异,“凤哥哥肯放过他了?”
凤瑛又笑,“这话怎讲?我何时为难过她。她是战国逃逸的重犯,我见她身手不凡,便帮了她一把,要笼络与她。她利用我逃出了战国,如今眼见已经安全,不想报恩,竟又利用你跑掉。凤哥哥还真好奇,她是怎么说服你的?”
陆君悦啊地一声大叫,气得浑身颤抖,转身就跑,“他骗得我好苦,看我找到他不扒了他的皮!”
陆君峰一把抓住她,将她拎了回来,蹙眉喝道:“他到底是怎么骗的你,还有你可是昨夜借故退席的时候送他走的?”
“他无耻,说……说凤哥哥有龙阳之好,还说他家中有妻子相候,说他甚为思念妻子,是凤哥哥强迫他……我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相信这种小人!”陆君悦气恼,冲口而出。
陆君峰一愣,随即却一阵憋笑。
龙阳之好?相爷?
院中风啸卫也是一阵好笑,憋的面色微红,有些自制力差点的,已是双肩颤抖不已。
“你这死丫头,真真是……没脑子。”陆君峰强忍着笑,闷声骂道。
凤瑛面色阴沉,霍然而起,众人忙收拾表情,各自将头垂得更低。
“看守不严,各去领十军棍。”
众人忙躬身而出,凤瑛瞥了眼显是知道说错话的陆君悦,瞬间便平复了心绪,清风一笑看向陆君峰,道:“仲卿,这可是今冬第一场雪,有没有兴趣一登东坪山?”
陆君峰一愣,朗然一笑,“相爷相邀,仲卿荣幸之至。”
陆君悦眼见二人先后而出,只觉一阵气恼,欲出言跟上,可又不好意思,一时呆立当场,望着凤瑛的背影怔怔出神。
东坪山顶,凤瑛勒马崖边儿,马儿嘶鸣一声,人立而起。他俯瞰着银山素裹,远近苍茫起伏,他眸光微敛,远眺间,身影拂去清和,隐有睥睨天下的傲气凛然。
马儿嘶鸣声传来,陆君峰也攀上了山巅,勒马在凤瑛近前,笑道。
“还是相爷先了一步。”
凤瑛淡笑,翻身下马,负手在崖边站立,仰望浩瀚天幕,素日含笑的面容平静无波。
陆君峰跟上在他的身侧站立,望着崖下,风搅雪,雪裹风,好不壮观。他默然片刻,笑着道。
“小妹鲁莽,相爷……”
凤瑛摆手而笑,“罢了,是我疏忽了。”
“相爷为何不派人去追,仲卿愿带人亲往,定将人拿回以补小妹之过。”
“她既然已走了一夜便追不回来了,算了,我再想法子找寻吧。”凤瑛暗叹一声,轻瞥一眼陆君峰,见他满面愧意,这才又是一笑,道。
“仲卿不必挂怀,也不是多重要的人。”凤瑛说罢,遥望苍茫雪山,目光落在西山的方向,长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