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又觉得一个小女孩的笑竟让自己失神至此有些荒谬,他蹙眉别开了目光,在屋中梨木桌前坐定,拿起桌上青瓷花瓶摩挲着,凝神听着窗外的喧闹声。
刑场上新的官兵一到便将百姓团团围住,执枪相对,面容威严,丝毫没有方才官兵态度和善。百姓似也感觉到了事态变化,纷纷站了起来。
没一会官兵和百姓便起了争执,可这回官兵竟采取强硬手段,将几个特别愤慨的百姓锁拿了起来。
就在此时两顶紫篷轿子被抬着由官兵开道敲着鸣锣进了刑场,百姓面面相觑。待轿子停下,两个身着官袍之人从轿中下来,步上台子。
罄冉死死盯着身着青色官袍之人,那人便是化成灰她也识得,那人正是当夜最先扑到母亲身上的男人!女孩抓着窗棂的手狠狠用力,指甲深陷木隙,蕴出血迹来。
凤瑛步至她的身后,望了眼她的双手,眸光转向窗外淡淡道,“那便是曲东平,另一个是庆城郡守海宁。”
说话间那边海宁已开了口,他有些武功底子,声若洪钟,罄冉只隐约听到他向百姓介绍了曲东平,并说皇上圣前伴驾的禁卫军统领曲大人会为百姓们解惑。
接着曲东平笑着上前,罄冉蹙眉凝神也没听到一句,只听他说罢,百姓们似愣了一刻,接着爆发出一阵轰动。
罄冉回头看向凤瑛,见他长眉微锁,眸中幽深,知道他定是听清楚了,忙问:“他说什么?”
凤瑛看向罄冉,望着女孩冷眸中的执拗,犹豫了下才道:“他说……云将军已携家小在鲁州隐居,已抓到了昨夜张贴告示之人,经审讯那人承认是成国之人,因你爹爹灭了他的国家,他心怀怨恨,这才潜入庆城制造混乱,意图扰乱战国,好让成国死灰复燃。说尸首也是成国人事先安排的,并非通奸男女,而是潜藏战国的奸细,他们都是成国人,是那张贴告示之人的同伙。关府之所以隐瞒真相,是恐百姓听后慌乱。”
凤瑛说罢见罄冉冷冷回头,双眸血红,不免有些担忧,又道:“你还好吧?”
罄冉不答,回头再望果真见官府拖着一个半死不活之人上了邢台,那人一身血迹,衣饰发型却并非战国之貌,想来便是他们找来的所谓成国奸细。
女孩冷冷看着这一切,她寒冰般的心已经再激不起丝毫愤慨,只觉可笑,着实可笑!像是苍天在导演一出精彩纷呈的戏,残忍地欣赏着芸芸众生挣扎其间。
百姓似已信了几分,对那台上的血衣人指指点点,还有人冲邢台上喊着什么,海宁上前大喝道:“既是图谋已久,他们自是要找肖似云夫人和云将军之人,这样才能掀起风波。他们心知云将军威功赫赫,见过将军之人甚多,尸首定会被发现异端。这才想到此计,只用肖似云夫人的女子混淆是非黑白。百姓们若有不明,后日在官衙,本官将带今日指正尸首的百姓再次认尸,一定让百姓们心中清楚成国人的诡计。”
他喊罢,百姓面面相觑,一阵商议后已相信了官府之言,有的更是意图冲上捶打那血衣人。官兵赶忙上前拦住,海宁再次道:“来人,将此贼人就地处斩,和那两个贼子一起暴尸。”
罄冉看到此时,狠狠将窗户关上,回身便向外走。凤瑛赶忙跟上抓住她,罄冉回头冷冷望着他,“放手!”
凤瑛蹙眉,“你要去做什么?”
罄冉也不回他,看向他拉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甩。女孩的力道竟是极大,凤瑛不妨被她挣脱,眼见她推门便要跨出雅间。凤瑛飞身上前,弯腰便将罄冉携在了腋下,右手重新关好门,这才转身,带着手脚并用飞踢乱抓的罄冉向内室走。
罄冉挣扎着,叫嚷着,可他竟说什么也不放手,任由她捶打他。听女孩嘶吼的声音越来越大,凤瑛忙将携着她的手臂一提,抬起右手掩上了她的嘴。
罄冉毫不迟疑地便咬了上去,凤瑛闷哼一声,左臂一甩便将罄冉狠狠扔在了里屋的床上。罄冉双眸欲裂,正欲爬起,一个大力压来。凤瑛将她死死压在床上,罄冉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屁股上一痛,竟是他伸手重重打了上来。
他不停地挥打着,罄冉从一开始地死力挣扎,到慢慢停下,再到静静趴着泪流满面,只觉心头悲怆难抑,想要嘶吼出声可偏偏什么东西堵在喉咙,堵在心间,让她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凤瑛见罄冉没了动静,这才放下已感酸痛的手臂,望了她一会,叹息一声将她拉起,伸手为她擦去泪水,“知道错了?”
“我恨他们!”罄冉吞下哽咽,冷声说道。
凤瑛望着女孩染着浓浓仇恨的小脸,只觉停留在她脸庞的指尖传来透心的凉意,竟是那般让他心触。他愣了一下,方错开目光,站了起来,“凭你一人不可能抢回你爹娘的。”
罄冉深吸一口气,抽了抽鼻子从床上爬起来,望着少年修长的背影,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何帮我?”
凤瑛一愣,侧头看向她,半响轻缓一笑,“我为什么不能帮你?”
罄冉听着他与早上如出一辙的回答冷笑一声,“我要听真话。”
凤瑛再度一愣,在女孩晶亮眼眸的注视下竟有些不敢相视,他定了定心神这才笑道:“想做一件事不一定要理由吧?”
罄冉见他这般,再不多言,只弯腰一礼,“既然凤公子不愿实言相告,今日之恩罄冉定记在心头,罄冉不欲拖累公子,更不想平白无故受人恩惠,就此告别。”
说罢转身便向外走,背影竟是说不出的决绝。
凤瑛一愣,忙转身,“小妹妹等等。”
罄冉却没有回头,只淡淡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我这条命是好不容易留下来的,定会好好珍惜。”
见她再次举步,凤瑛长眸微敛,就在她触手房门之际启口道:“凤瑛确实有所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