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绵绵这会儿呢,也没心情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忙着在家里奋笔疾书赶笔记。
她的笔记本空白的多,一个学期下来都不一定能写满十张纸,这会儿要把所有的都补上去还有点小麻烦。
她买了好几支不同颜色的笔,按照自己的记忆分类,把每门功课都重新整理,顺便归纳总结,她过目不忘且有绝佳的分析归纳能力,这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难事。
就是写得手酸。
而且这个时候天气又特别热,原本洗好的头发披在背上,因为没干都不方便扎起来,只能换了最凉快的吊带衫和胖次,写一会儿就给自己打一会儿扇子。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热得静不下心来,杨绵绵干脆停了笔,把凳子搬到窗边,一边乘风凉一边给自己扇扇子。
楼下传来激烈的吵闹声,大概是有谁家发生了口角。住在这里那么多年,杨绵绵早就习惯了这超级差的隔音,东家长西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什么秘密都没有。
现在正好是热得发慌又闲的蛋疼,杨绵绵就干脆听起墙角来,结果一听,事情还和她有几分关系。
事情是这样的,自从曹家兄弟的事情之后,警方组织了一系列的打拐行动,解救了不少被拐卖的妇女,有些人不愿意待在那个山村里就回到了家乡。
住在杨绵绵楼下的那个女人也是这样,她叫韩翠,是十多年前被拐的,那还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她外出打工,没想到被人骗了,这一走就是十多年,现在回到南城,父母垂垂老矣,鬓边白发丛生,两个老人看见她眼泪止都止不住。
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就消磨在了那茫茫大山里,错过了爱情,错过了事业,错过了奉养双亲,但现在还不晚。
重逢永远都是不嫌晚的。
但现实的残酷之处在于,并不会像童话里那样永远停留在一个团圆的结尾,虽然韩翠的父母能够找回女儿就已经是万幸,却没有想到韩翠回家没有多久,她的儿子就找上门来了。
是的,她的儿子。在被拐的十多年里,她为那个买了他的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并非是她自愿,而是被人所强迫,但也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才没有疯掉,坚强地活了下来,等到了回家的那天。
她的儿子叫刘东,是老刘家唯一的血脉,当然不可能让她带走,韩翠虽然舍不得儿子,但是更想回家,所以牙一咬就回来了。
没想到刘东的父亲刘铁根带着儿子一路找了过来,要她回家,责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儿子不要,她不算是一个好母亲。
两个人来这里闹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但之前杨绵绵不在这边全都错过了,而今天又闹大了,连本市著名的调解节目都来了。
杨绵绵趴在窗口往下瞧:“所以现在那个什么阿姨在劝她回去照顾孩子,履行做母亲的责任,有病吧?”
外面的电线杆也在看八卦:“说什么孩子都生了就好好过日子吧,韩翠不肯,刘铁根就骂她没有良心,嗯,她儿子抱着她在哭呢。”
“这么搞笑,”杨绵绵一挑眉毛,“那个老阿姨在讲什么呢?”
“她在劝韩翠接受现实,承担起做母亲的责任,不要抛弃孩子,孩子需要她。”
杨绵绵彻底无语:“所以,她就该为孩子而活咯?这孩子又不是她要生的,都这样了还要绑架她下半辈子,这也真够极品的,不想让儿子没妈就把儿子给韩翠养啊,又不肯,说到底就没把女人当个独立的人,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是男人的妻子,儿子的妈,真是的。”
极品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刘铁根口口声声说韩翠没良心说她自私,但实际上真正自私的却是他自己。
“韩翠好可怜的。”隔壁家阳台上的花盆插话说,“昨天就在我们这里楼下,她和以前喜欢的男人碰见了,那个男人小孩都上高中了,看见韩翠没认出来,我看到韩翠都哭了。”
另一边隔壁家的晾衣架啧啧加入话题:“能不哭么,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毁掉的过去无法重来,悲剧从一开始就无法挽回,伤口永远不可能平复,未来的区别只在于是过得坏还是更坏而已。
人们都以为被拐走的人回到家里就已经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却从未想过,美好的结局不过是给旁观者看的,看客们津津有味地讨论过了,感慨过了,也就抛到了脑后,但之后被他们遗忘的每一天,都是受难者苦苦熬着的真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