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谢铭迟之前还心存侥幸,觉得万无秋虽然被自己做成了鬼傀,但好歹万无秋没有觉得这件事是错事,他的心里还存在着一丝自我安慰。
但现在,他深知人被做成鬼傀时那些繁杂的流程,知道经历那些流程时的痛苦,万无秋是在没知觉时经历的还好,可如果他的魂就在旁边看着,看着自己经历的痛,难免感同身受。
谢铭迟突然有点没脸见他了。
说起来,他从来没问过万无秋愿不愿意回到这世上来,他从来不知道万无秋的意愿,只是凭一腔深情把人带了回来。
一腔深情……呵……
现在看起来难免觉得可笑。
见谢铭迟神态不对,万无秋连忙抬手,微微屈指,轻弹了下谢铭迟的额头:“又想到哪儿去了?我和你说这个,并不是让你乱想的。”
谢铭迟眼泪差点就出来了,他捂着头,小心看向万无秋:“那你告诉我是什么意思?”
“唉,真不懂假不懂啊?”万无秋纳闷地支着下巴,看着谢铭迟那双水灵灵的眼睛,“按理说不应该啊,也不是傻的。”
谢铭迟不高兴了,自己把头埋了回去:“我就是傻的。”
“啧,别这么说自己,”万无秋强迫着谢铭迟抬起头来看自己,“我跟你说我的魂在旁边看着,意思是,我想告诉你,你付出的辛苦、对我的喜欢,哪怕只是微弱融入空气中的一点,我都时刻看在眼里。万氏的灾祸不是你的错,我们都是那帮人要对付的人,他们想让我们死,有千万种理由。”
他还记得魂魄刚凝聚起来的时候,看到谢铭迟那么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开始小心地研究起针线和细致的小刀,一开始只敢在木头上、被褥上试验,哪怕练到信手拈来的程度,但当刀刃第一次落到万无秋身上的时候,谢铭迟的额角还是很快就沁出了汗。
除了紧张,还有满心的希冀。
这样一个人,他又怎么会怪罪?更何况情深至此,他又怎么可能怪罪?
万无秋笑着:“我问你,如果换了别人……比如说贺岐,有人要灭你全家,然后让你去恨远在千里之外努力读书的贺岐,你会恨吗?”
谢铭迟摇头:“不会。”
“就是这个道理,”万无秋说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补充道,“当然,贺岐和你之间的感情不能和你我相提并论,但意思是一样的。你不会怪贺岐,我也不会怪你,我母亲、所有族人,他们都不会。还记得我母亲死前说的话吗?”
谢铭迟,是个好将军。
他在心里把这句话默默念了一次,感慨和酸楚便一个劲往上涌。
万夫人只是觉得他顽劣而已,但从没觉得他是废物、是恶人。
他们,到死都在相信他。
谢铭迟深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声音低低地说:“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