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明太太将事情与明大人说了,“……都怪我,带孩子去了几趟清元寺,二丫头头回相看时,陆家人也在,当时怎么也没想到,阿筝会遇见他。两人接触时日不长,哪能了解得多深?老爷出面打探打探,瞧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若是也像他那出家的爹一样离经叛道……还是趁早断了孩子的念想,淮阴公主年纪轻轻就去了,我不想阿筝步她的后尘。”
明思海没言语,只是将眉头锁得很深。
窗前点着灯,明筝铺开信笺提笔给陆筠写信。
他半个多月没来消息了,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有没有想她。
提笔写了一张又一张,总觉得词不达意。将纸揉成团放在灯下烧了,灰屑落在铜炉里,连同那些欲说还休的少女心思,一并沉落去。
她翻开箱笼,又把他前番寄来的信读了一遍。
她没去过战场,只听他描述就知动人心弦,哪怕只是寥寥几句,也十分令她担心。她还记得梦中瞧见他那一身伤,……深深浅浅,是多少次搏命厮杀留下的。她只想到就已心疼得不行。
千里之外,陆筠在大帐中瞧她给的那册舆图。
山谷后有个村落,如果绕路那一头,突袭敌军左翼……想到这里,他起身在桌前写写画画,片刻,有了清明的思路,他快步冲出营帐,来到陆二爷帐前。
“二叔,我有个主意。”
“报——”他这话刚说完,身后营地就起了波澜,“大将军、少将军,抓到一名细作,发现时,这厮已在粮仓四周倒了火油!”
陆二爷大惊,“起火不曾?”
“……”来不及听完,陆二爷一把推开亲卫,提剑冲了过去。
陆筠紧跟着走出大帐,静谧的营地一片纷乱,处处喧嚣。
火光冲天,粮仓处的大火已经收拾不住,兵卫们提水救火的速度远不及火势蔓延的速度快。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马匹的鸣嘶声,马圈的木栅栏被人砍断,数不清的战马被驱赶而来。
哨声尖利地响起,半空爆开一团绿色的火焰。“有敌袭,有敌袭!”
陆二爷顺势扣住一匹冲来的骏马,翻身而上,马匹前蹄腾空,长长的鸣嘶一声。
陆筠听见风中传来二叔的嘱托,“看顾好大营,我带人前去迎战。”
“点算两个分营将士,随我来!其余人等原地留待救火,追回战马!”
紧急布下命令,陆二爷纵马狂奔而去。
黑夜被火光照彻,亮如白昼。陆筠凝眉思索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祖父带兵支援永城迟迟未还,营中出了细作,烧粮草,放马,夜袭……接二连三的变故根本来不及细细琢磨应对之策,二叔带着两成人手去御敌,可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他们根本还不清楚……
陆筠沉声道:“郭逊、赵诚!你们留在营中平乱,给我两成人手,分成三路,一路去北边接应祖父,一路支援二叔,余下一路随我走,包抄山谷后的万险峡。”
各小队人马快速集结而成,各领军令,按照陆筠指示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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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筝做了个噩梦。
梦里陆筠浑身染血,铁甲残破,在烽火里背着一具死尸攀越山谷而来。
惨烈的修罗场,堆成山的死尸和残肢,烽烟滚滚,他踏在荒芜的草地上头,举目茫然四顾。
他在原地大转,找不到回来的方向了。
他没办法按时回京,也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一般回来向她提亲,留下过安稳的生活。他满心悲怆,仇恨需要以血来偿还……他持剑跪倒在血流成河的荒原之上,仰天发出痛苦的嘶吼声。
睡梦中的明筝对他的痛苦感同身受,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珠,然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