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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等我一小会儿,然后我们立刻去医院。”王九注意到不远处的陈老板终于转醒,眸中阴鸷顿生,他温柔地松开手,向着陈老板的位置走去。
便宜他了,如果不是急着送阿暮去医院,他绝不会这么简单地让他死。
阿暮忽然跟着起身,拉住了自己的手,满脸的泪水却神情坚毅:“我不要他死,我要他的膝盖。”王九愣了一瞬,对上阿暮笃定的双眼,他勾唇轻笑。
“遵命。”
王九捡起方才那些打手掉落在地的刀,轻松地挥了两下,陈老板的膝盖上立刻出现两个血洞,他剜去了他的髌骨。
那惨痛的哀嚎在自己耳朵里如同欢快的奏鸣曲。
“世人只跪天地君亲师,你算什么东西?”阿暮的身影似有一些轻微地摇晃,王九从未见过她如此森然的神情,她此刻和王九分别站立在那条遍布玻璃碴的道路两端。她看着因痛苦扭曲成一团的陈老板,目光寒凉如霜:“想活吗?”
陈老板因受折磨而几乎瞪出来的双眼死死盯着阿暮,求生欲让他疯狂点头,可嘴里却只能发出呜咽声。
“那就爬过来。”
王九扪心自问,他还挺佩服陈老板的,这种情况下还不肯放弃,生生拖着残缺的躯体滚过了近十米长的玻璃路。爬到尽头的时候几乎已经不成人形了,但嘴里始终喃喃着放过他。
阿暮歪歪斜斜地站着,眼泪已经干在了脸上,留下满脸的泪痕。她的眼神黯然,染血的唇一张一合,声音如穿过山谷凌冽的风:“你这辈子都只能跪着了。”
阿暮忽然整个人像失去了支撑,摇晃着瘫倒在地上,王九赶紧冲上前将人抱起。他以为她是累了,直到她吐出一大口血在自己的身前,整个人陷入晕厥,王九这才惊觉她所受的伤远不止自己看到的那些。
他抱着人冲到外面,十二少已经把车停了过来,而蓝信一正靠在车边抽烟。在两人紧张的注目中,王九将阿暮小心地放在车后座。他本想一把扯过信一的衣襟,最后还是抓住了他的手臂:“送她去最近的医院,我很快跟上。”
信一才没有跟他啰嗦,钻进后座赶紧拉着十二少开车离开。
王九看着疾驰而去的汽车,在心里重复了一万遍:一定不会有事。
他转身回到工厂,先捡起了那个镯子,然后走到了门口,此刻陈老板扭曲着缩在地上,呼吸微弱,他虽受着无边的痛苦,却都不致命。
“我会派人日夜守着周边,不会有任何人靠近,没有人会来救你。”王九费力地把那只浸满了血的眼睛也睁开,此刻的工厂在他眼里猩红一片,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戾气遮天蔽日。
“这几天兴许会下雨,你贴在墙边,能喝到飘进来的雨滴。”他缓缓合上工厂的两扇大铁门,将刚刚从地上捡起来的一卷铁丝,一圈又一圈缠绕在虽然生锈但绝对坚固的门把手上。阿暮答应了放过他,自己可没有。
“你一定要努力多活几天,我要你受尽折磨到最后一刻,然后死在无边的绝望里。”
有人要带走他生命里唯一的鲜活,那他不介意做食腐的兀鹫,
王九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仍然亮着,十二少双手叉腰在原地不停地转圈、踱步,表情前所未见的严肃。蓝信一颓然地坐在地上,一手搭在膝盖上,眼里没有半分神采。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恐惧和不甘堵塞在他的身体里,他无法喘息,又无处发泄。他就那样安静地站在手术室门口,仰头看着那盏进行中的灯,连眼睛都不敢眨。
乌云在挣扎中下一场淅沥的雨,洇湿所有绝望的等待。
“王九。”听见身后浑厚的呼唤,王九木然着转过身。毫无预兆的,强劲有力的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他整个人被撞到远处的墙上,然后狠狠地跌落。他来不及感到疼痛,思绪还没有回过神,只是麻木着凭着本能站起了身。
然后他看见面前不知何时到来的,一头银发的狄秋,他冷眼看着王九,缓缓收起架势,眉宇间是止不住的愤怒和担忧。那灰色的长褂上沾染着风霜,不知接到电话的他怎样一路横冲直撞才能第一时间来到这里。
王九没有做任何动作,他甚至希望狄秋能打得再狠一些,他想逃避此刻煎熬的等待,他想一睁开眼,能看见阿暮笑得弯弯的眼睛。
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但进行中的红灯并没有熄灭,一个护士走出来喊道谁是暮拾的家属。王九、狄秋、信一都冲了过去并应下。
“伤者内脏大出血,医院现在血包不够,你们都是什么血型?”护士见三人都怔愣住,连忙招呼旁边的另外一名护士:“带他们去验血。对了,没有直系亲属吧?”
三人都摇了摇头,他们都是她没有血缘的家人。
阿暮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三小时了,可她还没有醒来,医生说手术顺利的那一刻,王九觉得自己重回了人间。此时王九趴在病床边,一步也不肯离开。
当时听说要献血,十二少也紧跟着去化验,连后来出现的Tiger和龙卷风也验了,但最后只有狄秋一个人符合献血条件,好在他一个人足够。
此刻龙卷风陪着狄秋在隔壁病房休息,信一和阿柒守在走廊里,时刻等着阿暮醒来的消息。Tiger和十二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庙街事情又多,被几人劝了回去,但是临走前再三嘱咐如果阿暮醒来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王九看着阿暮沉睡中的脸,整个人被内疚包围。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跟脆弱能挂上钩,直到今天,他好几次坠落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