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的声音仿佛被马车碾过,支离破碎又压扁干涩。
他拼尽全力挣脱了这令人眷恋的怀抱,转身走入了正殿。
申高阳挂在申文先脖子上,恨不得自己手里有一把瓜子:“忘归,这次你哄不好了。不如,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欺负元晦的,让我来帮你哄?”
裴醉缓缓地放下双臂,怀中的温暖顿失,只觉得连站立都有些费劲。
他背靠着朱红木门,斜睨了申高阳一眼:“长耳朵是用来听墙角的吗,申世子?”。
世子爷眉心一跳,又委委屈屈地埋首于僵直不动的申文先胸口。
申文先喉结动了动,哑声道:“二弟,你下来。”
“哦,我就知道。”申高阳气得拧了他一把,“你们武夫都这么混账。裴忘归是一个,你申子奉是另一个。”
“接到人就先走吧,否则子昭又要骂我剥削你了。”裴醉转身走入廊下,从袖中将那自己三只半块虎符都交回了申文先的手中,“项岩副将在赤凤营二十三年,是父亲的左膀右臂,你可以信任。我手中这三军虎符,今日便完全交给你了。若再遇上紧急军情,不必等我命令,可自行调兵。”
申文先握着令牌,心中激荡震惊。
“怎能。。。”
“我信任你,子奉。”裴醉淡淡笑了,“忠孝家国,你心中自有一杆秤,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还算句人话。”申高阳一把将虎符夺下,塞进申文先的手中,笑道,“你说的啊,要是子奉再受伤,我绝对天天坐在裴王府门口哭。”
裴醉笑骂一句‘滚’,转身便进了内堂,将木门拢上。
李昀坐于椅上静静品茶,仿佛丝毫不关心那堂而皇之入殿的人一般,可身旁却备好热水了与巾帕,还有一件火红色披风,是多年前两人出行共骑时留下的。
裴醉视线落在那红得招摇的披风上,仿佛想起了昔年往事,淡淡笑了。
“你落在我府上的,今日便拿回去吧。”李昀吹着茶的袅袅水汽,淡淡道,“梁王府地方小,容不下摄政王的东西。”
李昀嘴里说得冷硬无情,自己肩上的水渍没来得及擦,而脚踝的伤处也沾了泥和雨,显得狼狈不堪。
裴醉拿起巾帕随意擦了脖颈手腕,然后怀中掏出如胭脂一般大小的圆盒,图纹祥云卧凤,白底镶金,显然十分贵重。
他慢慢蹲下,将李昀脚踝上的白绸解下,从盒中挑了澄清又粘稠的凉液,轻柔敷在李昀脚踝肿胀处。
被裴醉这样温柔地抚着伤处,李昀指尖不由得颤了颤。
那人张扬不羁的皮相下总是藏着这样令人恼恨的温柔和细致。
李昀别开了眼,在一片昏暗烛影里藏起眼角的水光。
裴醉仔仔细细地裹紧了那白绸,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珍稀的稀世宝玉,用一双细致温柔的手慢慢雕琢着,一丝不苟。
最后将白绸末尾打了一个结实的小结,藏在了层层白绸之间。
他慢慢起身,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也取了一盏茶,吹了吹热气氤氲,将视线投向了窗外的暴雨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