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膝盖窝上溃烂的青紫,被雨水泡得发胀,皮肉狰狞地翻着;手腕处有绷带包裹着,可鲜血仍是浸湿了绷带。
裴醉周身的气场一下子变得冰冷无比,犹如在深冬腊月的大雪里埋了三日的旅人,连呼吸都凛然寒冻。
他极缓慢地伸出了冷白色的手,近乎冷漠地解开了方宁手腕处的绷带。
“裴小子!”周明达心疼到了极点,狠狠地抓住裴醉的手,“你干什么?!”
裴醉甩开了周明达的钳制,自顾自地将那伤口全然袒露。
伤口很深,是刀伤。
刀尖略弯,刀身瘦直,刀刃轻薄,是苗刀。
南方的刀。
裴醉用二指轻轻触碰这那血肉伤口。
翻露狰狞的皮肉处被抹了气味甘香的伤药,血已经凝固了。
他冰冷的指尖又一点点探上方宁的手腕骨。
断了。
他又将绷带缠了回去,没有一丝犹豫,连手都没颤。
“谁将他送回来的?”
裴醉漠然抬眼,眸色深邃。
一声苍老的叹息自门口而来。
“小侯爷,是老朽的不是。”
骆百草被人搀扶着进来,胡子上打着的小结被大雨打得湿透,有气无力地垂着,还淌着雨水。
李昀快走了两步,上前扶着骆百草,将他扶到了床边的椅子上。
“先生在何处捡到他的?”裴醉声音很冷。
“老朽也不想瞒小侯爷。”骆百草颤巍巍地起身,朝他行了个礼,“方公子三日前来我这里,求我帮你解毒。后来,他回城的途中,似乎遇到了贼匪,倒在老朽居所不远处。这事,说起来,是老朽的错。”
裴醉慢慢抬眼,唇边笑意很淡。
“先生早知我身上的毒无药可解,为什么还要让他雨中跪三日?”
“。。。老朽以为,避而不见,便能绝了他的心思。”骆百草拄着手杖,一步一晃地慢慢站到了方宁的床前。
“先生不是一贯以济世救人为己任,怎么,他不是人?不值得先生救一救?”
“这孩子。。。”骆百草攥了攥手杖,放低了声音,“。。。医道不正,医心旁落,容易误入歧途。老夫,不喜欢他。”
裴醉嗤笑一声:“你不喜欢的,是方琮,是方宁,还是你自己?”
骆百草仿佛被戳中了心底的隐秘,他攥着手杖的手颤了颤,最后,无力辩解道。
“青出于蓝,老朽,确有羡慕。可方琮,确实不该将这未成之药拿出去邀功。现在,他的儿子也如此鲁莽,老朽。。。只是想正一正他的医者仁心。”
裴醉仿佛听了场笑话,唇边笑意极淡,眼含嘲讽。
“先不说,这药是我逼他给我的,只说先生这可笑的理论。恩情隔辈便忘,罪责却延绵百代。方琮做错事,与伯澜有何关系?”裴醉冷冷挑眉,凤眸微眯,“他被这方子害了半辈子。没有家人相护,从小受尽欺辱,一心钻研医道却被这方子折磨成了个不人不鬼的疯子。你们只会迁怒于无辜的孩子,那他吃过的苦,要向谁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