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立刻拽了明黄龙纹披风,手臂一展,那厚重的披风将哭成花脸的少年天子裹了进去,李昀在他耳边低声解释着。
“。。。臣死罪,本不该让陛下独自面对。。。”
李临攥了攥小胖手,努力压着抽噎,鼻尖通红通红的,抬手捂着住李昀的嘴。
“皇兄,朕长大了,朕早就该长大了。”
放下豪言壮语的少年天子鼓足勇气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步,脚一软,扑向了申文先的肩头。
两人有些尴尬地四目相对,场面一度安静到了极点。
申文先求救地看向李昀。
亲眼看见天子出糗的模样,他这虎符和项上人头还保得住吗?
李临低咳了一声,顺势拍了拍申文先的肩头,少年老成地说道:“申卿,抱。。。背。。。唔,扛朕回宫!”
少年天子选了个听上去最威风也最壮胆的姿势。
他被人高马大的申文先一下子扛了起来,腿软成面条也看不出来。
“朕是天子,这朝堂上的木桩子都是朕的,朕手里有刻刀,他们长成什么样,是朕说了算,朕说了算。”李临默默念叨着,听得申文先一脑门子的汗。
李昀微微笑了一下:“陛下将来定能成为大庆最有名望的木雕师。”
李临用袖口擦了一下鼻涕,小手抱着申文先的脖子,鼻尖通红的朝着李昀笑出了两颗小虎牙:“朕去找木头了!”
李昀目送着二人的背影,转身安静地披上了裴醉留下的那件极厚实的银色狐裘。
世人都说,留不住一个心灰意冷的离群者,救不回一个决绝赴死的无情人。
可李昀不信。
他要留,他偏要救。
就算是滚刀斩火,就算是步天阶临深渊,就算是穷碧落坠黄泉,他也要将那个混账带回来。
第73章雨中对峙
午门朱墙金檐,城墙巍峨耸立,那高墙正好在天色明暗一线的分界上,被清晨的日光映得半面阴阳,仿佛极有力量地割裂了日夜,显得格外威严而肃穆。
左掖门前立着白玉碑,碑上刻着李家祖训。
“礼以教化,法以守方;文以传国,武以护疆;百代千秋,大庆泱泱。”
那笔迹豪迈不羁,从细微笔锋挥洒处,能清晰地感受到李氏祖先当年开疆立国的壮阔豪情。
每日都会有太监以软布擦拭那黑色的铁划银钩,生怕字迹染尘。
可今日,那白玉碑上溅着大片大片的暗红色血迹,一层晕过一层,将那剔透温润的白玉,染得晦暗可怖。
那白玉碑下,横七竖八地躺倒着身着官服的绿袍文臣。
那些平日品级不够上殿早朝的七八九品芝麻官,此时,安安静静地死在了石碑之下。
为官无言,死也无声。
有的脖颈一道深深血痕,割喉可见白骨,皮肉狰狞地外翻,大片血迹在官服交领处凝结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暗色血块;有的头骨开裂,脑花白花花地淌了一地,很难想象他们是以怎样的决心和毅力,才能将自己的额头撞成了开瓢的西瓜,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