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昀嗔怒地瞥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搁下手中的酒杯。
“不喝了。”
裴醉颇有些可惜地望着那壶中清酒,食指一弯,轻扣桌面。
早就等在门外的小二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精美菜肴,一道道地呈了上来。
都是些李昀曾经喜欢吃的清淡小菜,最后呈上一道凤尾酥,内嵌金菊花瓣,外层面酥盘旋,糖霜洒在上面,如同秋日早霜,精致地一碰即碎。
“吃吧。”
裴醉将那凤尾酥推到李昀面前,支着手肘,淡笑着看他。
李昀五年没碰过这些精致吃食,现在再看这奢靡,不由得无声叹了口气。
“元晦,就算你节衣缩食,也不可能解天下所有穷苦百姓之难。”裴醉食指轻轻扣着桌面,“不要学老头子那些没用的文人做派,听为兄的。只有喝酒吃肉的人,才能救天下吃糠咽菜的人。”
李昀用筷子夹起那道凤尾酥,小口咬了那爽脆的面酥。
他抬眼,看着裴醉微笑的双眸,微微颔首,亦笑了:“是。谨记朱门酒肉奢靡,不忘路旁冻死骸骨。”
“梁王殿下这般剔透聪颖,为兄实在是不想放你入朝。”裴醉支着额角,颇为发愁,“我怕这大庆最污秽的地方,染脏了你的心。”
“兄长赤子之心依旧,可见,这区区朝政也不足为惧。”李昀软绵绵地笑着将裴醉的担忧和劝退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不再考虑考虑?”王安和那副心有图谋的面皮在裴醉脑海深处转个不休,他不自觉地转着手中的银箸,微微蹙了眉,“元晦,眼看你涉足泥潭实在非我所愿,你。。。”
“不考虑了。”
听得李昀温和又坚定的回应,裴醉只能无奈笑道:“行了,快吃,不是说饿了吗?”
李昀捏着筷子的手又一颤,耳根泛着可疑的红。
情欲竟比口腹之欲更要刮骨挠心。
罢了,人欲非礼勿思。
他努力压下那些浪潮澎湃的绮思,小口小口地吃着凤尾酥,浅淡的梅色嘴唇染着蜜糖,在烛影下看起来柔软而剔透。
裴醉随意吃了几筷子,便又搁下了,只撑着头,看着李昀柔软的双唇,慵懒地喝着茶,仿佛真是美色当前,无心饮食。
李昀听见对面银箸搁下的细碎声响,抬眼看见裴醉又放下了筷子,蹙了蹙眉:“忘归,你还是没胃口?”
“秀色。。。”
“裴忘归!”
“好了,我吃。”
裴醉在李昀审视的目光下,又抬手吃了两口,慢条斯理地,一口要嚼半天,吃了几口,脸色便不大好看。
李昀重重搁下了筷子,目色发沉。
“你,到底怎么了?”
裴忘归每次上桌吃饭都像是行军打仗,风卷残云的,仿佛后面有三万铁骑追着,下一刻转身就要不死不休的开战,什么时候这般精细过。
“唉。”裴醉撑着额角,发愁地笑了,“有个这么了解我的兄弟,我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去。”
李昀蓦地起身,走上前去,握着裴醉的手掌,只觉得那人指尖竟然在微微发颤,掌心湿冷,早就没了平日的温暖,一看便是又在忍耐着哪里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