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景天咬了咬牙,站起身走到破洞下,踢开地上的瓦砾,坐了下来。严守震嘴上不停地低声咒骂,和严守仁一起扶着严守义坐到严景天身边。
赵烟枪喊道:“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几位严家兄弟,我们上面时时刻刻有人盯着,你们万万不要打什么鬼主意!好好坐着别动,不要离开!”
严景天没有答话。
赵烟枪嘿嘿笑了声,从地上爬起,跑回郑大川身边禀告。
地道中的火小邪挥汗如雨,已经把外衣脱掉,只穿着一个短褂,光着膀子奋力挖掘。水妖儿在旁边看着,也帮不上手,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火小邪干活。火小邪干起活来,神情异常专注,每一锄下去,都微微抿嘴,那张十六七岁俊朗的脸上,倒显出许多成年人的刚毅。水妖儿举着油灯,看着火小邪额头上密布的汗珠流下,被灯光照着,在脸上划出一道道闪耀着光芒的银线,而火小邪的眼睛,也如同暗夜中的两颗明珠一般,炯炯生辉。水妖儿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眼波不停流转,或羞或赞或喜或悲,似有无数心思涌上心头。
火小邪专心挖墙,也没注意水妖儿到底什么表情。地道中只听见火小邪的重重喘气和挖掘泥土的沉闷声音。
火小邪和水妖儿所在之处极为隔音,有漫长的地道挡着,又深处地下,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外界的声音也传不进来。可在郑大川他们七八杆枪齐射的时候,火小邪还是微微一滞,停下手中的活,侧耳用心听了一下,并问了问水妖儿是否听见枪响。水妖儿说没有听到,火小邪才放下心来,摇了摇头自我解嘲了一番,继续挖掘。
岂不知,火小邪十六七岁就会拿盘儿,这可是让东北大盗黑三鞭都惊讶不已的天赋,而这拿盘儿最为考验听力,细微的撞击之声都必须听得如同金玉脆响,差不得分毫。所以火小邪的听觉其实比水妖儿更好,只是火小邪迷信水妖儿本事比他大,处处比他强,水妖儿说没听到,火小邪就估计自己耳鸣听错了。
火小邪这一挖,又是近一个时辰,墙上的洞已经挖了有三四尺深浅,但还见不到尽头。火小邪筋疲力尽,默默坐下来休息。水妖儿看他直咽口水,知道他渴得厉害,问道:“猴子,渴了吗?我出去给你找些水来吧。”
火小邪连忙一挥手,喘着粗气说道:“别去了!不碍事,我这个人耐得住渴,以前我在奉天城,偷店铺里的东西被人抓了,关了三天三夜,一滴水也不让喝,以为能渴死我,我也没啥事,照样生龙活虎的,还让我跑了!”
水妖儿说道:“猴子,知道你就爱争强好胜,编瞎话也得有个限度,我才不信呢!猴子,你是怕我去了上面,遇到危险吗?”
火小邪喘道:“那是,那是,你一个人上去太危险。我也不逞能,我是渴了,但还能支撑,没准再挖一尺就通了,所以,现在你不要上去了,我能行,能行的。”
水妖儿听了火小邪的话,微微一笑,眼波飞扬,赶忙略略一低头,不让火小邪看到自己的目光,说道:“好吧,猴子,听你一次,我也知道你能行,但你再干一会儿,如果还挖不到尽头,我必须给你弄些水来喝。”
火小邪哈哈傻笑,突然说道:“其实,我说什么三天三夜没水喝,确实有这件事的,也不是完全在吹牛,因为如果不方便弄到水,把我逼急了,喝尿也挺畅快。”
水妖儿骂道:“你这流氓猴子,说这么恶心的话!赶紧闭嘴!”
火小邪抓了抓头:“哈哈,对不住,对不住,我突然想起来了,就胡说八道,我自己掌嘴,掌嘴。”说着火小邪真的轻轻抽打自己的脸。
水妖儿急道:“算了,算了,你还当真……”
火小邪笑了笑,咽了咽口水,慢慢说道:“有时候觉得,要是这世界上容不下我了,再也没有我能立足之地,就找个僻静的地方,像这个地道里面这样的,抱着我心爱的小妞,那小妞也如我爱她一样爱我,就这样慢慢一起死了也挺好。”火小邪说者无心,但是听者有意。水妖儿低着头半晌不说话,侧着头不让火小邪看到她的脸。火小邪感觉到水妖儿不对劲,赶忙说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水妖儿摇了摇头,还是不把头转过来,悠悠地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火小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抓了抓头说道:“应该,应该是真的吧。”
水妖儿猛然把头转过来,目光犀利,牢牢盯着火小邪,咬牙切齿,声音也变得十分尖锐:“什么叫应该!”
火小邪吓得一愣,更是说不出话。
水妖儿脸色一缓,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你要是休息好了,赶快干活吧。”
火小邪赶忙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捡起锄头又干了起来。
后厨地下通道装着巨大辘轳的房中一角,紧靠着辘轳的地面,微微颤动了一下,一把宽沿的扁平尖刀从地下刺出来,把地面割开一个圆弧,刀子收回,地面一下子陷下去,透出光亮,竟露出一个能容一个人钻出的洞口。有双手从洞口攀出来,一条瘦小的身影腾出地面,四下望了望,才似乎松了口气,站直了身子。
此人正是这个落马客栈的主人——钱掌柜,他用贾庆子做肉盾,好不容易逃过了郑大川的猎杀,钻入地洞中,贾春子却没下来。钱掌柜本想在地洞口稍做停留,一则听听上面的动静,看贾春子是否活命;二则杀掉追入洞中的人。刚听到贾春子能暂且不死,却见洞口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灌入。钱掌柜气得七窍生烟却无可奈何,只好向地洞深处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