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川哈哈一笑,松了双手,摸了摸光头,径直走到店中,拣了张桌子坐下。他身后的一行众人也都哗啦哗啦走进店中,几个人坐在郑大川一桌,另外几个则坐到旁边另外一桌。
郑大川把马靴踩在长凳上,鼻子嗅了嗅,大叫道:“钱掌柜,有酒味啊!来了什么贵客啊?”
钱掌柜赶忙走上前,说道:“郑大爷,你们是喝茶还是吃饭?我这就给你们准备着去?”
郑大川嚷道:“钱掌柜,你可真会绕圈子。我是问,你这店里来了什么客人啊?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钱掌柜本想避开不答,可郑大川追着问,钱掌柜只好答道:“开店做买卖的,来往的都是客,人走茶凉,也没问他们太多。”
郑大川摸了摸光头,啧啧两声,猛然拍桌骂道:“钱掌柜,你这说话不是放罗圈屁吗?我看你这生意不想做了!”
钱掌柜吓得一个哆嗦,忙道:“郑大爷,我这店里好不容易才来几个客人,您开恩啊,我就指望着这几个客人赚点活命钱啊!您把他们吓跑了,我也没法开店了,以后还有谁在这条路上伺候着郑大爷啊?”
郑大川摸了摸光头,说道:“你这小老头,还真是老油条,说话滴水不漏啊,好吧!既然钱掌柜不愿意说,我也懒得问了。钱掌柜啊,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端上来吧,钱嘛,少不了你的。”
钱掌柜知道郑大川根本没有付钱的意思,说道:“各位大爷稍坐,我这就去准备着。”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赶忙退进后厨。
郑大川瞟了眼身边一个尖嘴猴腮的人,低声道:“万狗子,去后院看看,摸清楚旺儿!”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狞笑一声,起身离去。郑大川所说的旺儿,乃是匪帮黑话里的钱财是否好拿的意思。荣行里说旺儿仅指钱财,黑话比匪帮要讲究得多。
万狗子刚走,郑大川身边的一个阴沉沉像个大烟鬼一样的消瘦男子说道:“我说郑老大,您看奉天城的张四爷到底要做什么?这趟信镖可是惊动不少人啊,什么消息要散到五百里去?”
郑大川哼道:“赵烟枪,你管这么多事干个屁?张四爷肯出钱,我们就去办,别说五百里,八百里我也跑。”
赵烟枪就是这消瘦男子。赵烟枪说道:“我总觉得张四爷瞒着我们什么。”
郑大川说道:“瞒?张四爷瞒我们有屁用。”
赵烟枪说道:“郑老大,你想啊,咱们跑信镖的,从不过问信里面写的啥,送到即走,这是咱们的规矩。可这么多年,张四爷用我们的时候,都是口信,因为知道我们一路上嘴巴也严。可是这一趟,却是封口的信封。我觉得张四爷这次极可能在悬赏寻人,所以不让我们知道内容。”
郑大川一撇嘴,皱了皱眉,说道:“赵烟枪,就你心思多,你说啥来着?悬赏寻人?”
赵烟枪见郑大川动了心思,赶忙凑上脸,继续说道:“郑老大,你想啊,如果真是悬赏寻人,咱们知道了会怎么做?”
郑大川骂道:“真是悬赏寻人,那老子们自己就去做了,还等着别人来分钱财?辽西一带,还有谁比我们脚头更快,罩子更多?”
赵烟枪说道:“郑老大聪明!所以张四爷这次只让我们传信,啥也不说啊!不就是担心我们贪赏钱,不好好传信?而且要寻的人,能让张四爷这么着急上赶的,估计也极不简单啊!”
郑大川拍了拍光头:“你说的倒有些道理……妈的,赵烟枪,你是不是偷看信里写的啥了?”
赵烟枪大呼:“郑老大,我是懂规矩的,我要是偷看过,愿受挖眼之刑,我就是猜到的,猜到的。”
郑大川骂道:“你个龟儿的,倒挺会猜。你再说说,你还猜到了什么?”
赵烟枪说道:“我还猜,张四爷真要悬赏寻人,恐怕那人身上带着价值连城、富可敌国的宝物!你想啊,张四爷是什么人?掌宝的啊!”
郑大川眼睛都直了,一拍桌子,骂道:“赵烟枪,你怎么不早点猜?来人啊,给我去把六行道的人追回来一个,我要看信。”旁边桌子边就有大汉站起,要听从郑大川的安排。
赵烟枪急道:“郑老大,规矩,规矩,不能看信啊!”
郑大川骂道:“规他妈的屁矩!大把的钱在眼前摆着,还规矩个屁。赵烟枪,你带着人去追!”
赵烟枪一拍脑门,惊呼道:“郑老大,我想起来了,不用去追了。刚出去的万狗子身上就有一封,忘了给六行道的老七了。”
郑大川叫道:“真的吗?那还不去把万狗子叫回来!”
赵烟枪笑得合不拢嘴,暗自得意,连忙点头,指着几个人喝道:“你们,去后院把万狗子叫回来。”
几个人吆喝着就站起来,直奔后院。片刻工夫,就见有人奔回来报告:“郑老大、赵师爷,万狗子昏迷不醒,像被人打昏了!”
说着话,万狗子就被人拉手提脚地拖了进来,郑大川大骂:“怎么回事?”
赵烟枪倒沉得住气,走到昏死的万狗子身边,蹲下一拨拉万狗子的脸,只见万狗子双目紧闭,脸上从下到上印着一大条红印,鼻血横流。赵烟枪“切”了一声,把万狗子虎口捏住,抬手啪啪啪啪赏了他四个大耳光。
万狗子“哎哟”一声,悠悠转醒,马上一骨碌坐起来,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哎哟连声。
郑大川走过去骂道:“你怎么回事?”
万狗子跪在地上,捂着脸嚷道:“郑老大,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到后院走了两步,绕着房去看房里有没有人,就觉得有人打我后脑门,我一回头,脚下踩到什么东西,面门就挨了一棍,十分厉害,打得我一退,又踩到什么东西,后脑又是一棍,我就啥都不知道了。郑老大,我一定是碰到山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