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这段时间受到的骚扰较少,心情比较轻松愉快,所以感觉时间也过得特别快。学校微信通知正月十四上午九点开工作会议。
到了这天,我披着雨衣冒着寒风冰雨骑车比预定时间提前了几分钟赶到学校。像以前一样同事们三五成群地站在办公室门前,走廊上互相问好打趣,说着假期见闻。我脱下雨衣拿在手上经过他们面前时,也会带着礼貌性的微笑,有的人也还以微笑,有的人则视而不见,有的人也会说“舒老师寒假吃胖了”之类的话算是友好的招呼,我也会笑着回应“我喝水都会胖,而你吃什么都不会胖,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走进办公室,我把雨衣摊开放在椅背上,从桌子下的小屉柜上拿出抹布先抹雨衣,待到抹布湿了再来擦桌子。几十天没来,桌上积的灰尘比较厚,然后不断地折叠抹布,让干净的那一面来擦除灰尘。桌子抹完了,再如斯抹椅子。
茹韵婕不在座位上,正月里乐队又没有开工,算得上好多天不见了。我抬眼四处寻找她,只见她在办公室的后门边与几个女老师一起说笑,穿一款加长修身的杏色羊绒外套,把皮肤衬托得更加白净细嫩,脚蹬高跟鞋身材显得更加颀长苗条,头顶靠后盘了一个小髻子,髻子下拖着一束马尾,显得既古典又现代。我看到她时,她也看到了我,两人微微一笑旋即就别过头继续聊天。
开会时间到了,大家陆续走向楼上的会场。通过众人的悄声议论得知,吴无赖受警告处分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看他在会上怎么公布了。
靠说废话来支撑自己口才好的伎俩又上演了,先谈假期饮食与身体健康,再拐到老师们根本不会参与的赌博、迷信活动,接着又跳到现代学生的压岁钱与购买力,随后又是老师们的工作能力和态度,绕了半天才讲到正题关于开学前的准备工作。几句话能说清的事情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说完,还再三再四强调老师要认真听讲,要有素质,不得交头接耳,不能玩手机,仿佛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世上难以学到的知识和充满哲理启示的警句。其实呢,就是在以工作的名义浪费大家的时间,可以说在座的绝大多数教师的人文素养都比他要好,要称职,纵有人出现些许失误,那也是偶尔的;而他从来都是无聊无耻无赖,是混在教师队伍里真正的渣滓、败类。
而后又有几个领导交代了所分管事务方面的工作,然后是龙副校长扼要宣读教育的文件,说本校有位领导受到警告处分,大家都猜得到是谁,名字就不念出来。
紧跟着吴金忠就要求大家不要外传,不要私下议论,不要因这个警告就不支持学校工作,最后宣布散会。
大家刚起身,吴氏就又在又台上叫开了:“告我状的,我要碾得你像状纸一样平,要让你单身到老。”
几乎开每一场会,大家都觉得是一场讽刺,一条狗领着一群龙凤,谁都比不上那条狗的憋屈、压抑无法言说;一出会场就想吐,听狗训比吃了一只苍蝇还难受,都想洗耳想洗胃。很多人开始没做头头的时候都还有个人样,做了头目之后就大变样,跟畜生差不多一个样,即便是一个小单位的小头目也可以在本单位为所欲为了。吴金忠就是这样裂变的标本。他的靠山仇禾夫妇也是。真正健康的社会一定有良好的措施抑制领导者的野性,维护民众的人性,使大家在相近的幅度内平衡共存。我们正在努力朝这个方向改变,但是步伐沉重而缓慢。
平凡的日子循着平凡的工作悠悠而过。老师们和我的关系依旧是绵里带刺,与茹韵婕相处倒是坦诚而稍稍亲密一些,给我一份慰藉,一份温暖。
几个星期后的周一早晨,我走进办公室时见到甘老师一手托着罐装牛奶一手捏着吸管探着脑袋向桌子对面的中年女教师岳老师说,茹老师上个周末到相亲。
我听了心里陡然一惊,还没走到自己的座位就是一凉。深深眷恋的小乔走了,再也不回头,身边这个也曾搅动心灵起伏跌宕的热烈又淑静的茹韵婕又要去寻找归宿了,还未萌芽的新希望又要被掐掉了。
岳老师端着茶杯好奇又开心地问起了男孩的情况。
甘老师羡慕地说:“这个男孩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本科毕业,年龄比茹老师大两岁,在烟草局上班。”
男孩条件这么好,我的心掉到了冰窖。我机械麻木地拿起抹布擦拭桌椅,一不留神自己的茶杯就被推倒了,杯盖“啪”的一声翻倒在桌面转着圈儿,杯子里的剩水洒了出来,流到了备课本下面。我赶紧伸手将那一叠厚厚的书本拿起来放在椅子上,再用抹布去擦干水迹。
两位老师停顿了一下,朝我这儿瞟了一眼又继续聊。
“烟草局单位好,工作轻松,年薪又高,人又长得好,茹老师肯定会同意。”岳老师笑呵呵地说道。
“男方当即表示同意,茹老师没有点头,说要先了解一下起。”甘老师的语气平淡了一些。
“谁做的介绍?”岳老师举杯喝了一口茶水,水还在口腔里打转,闷声闷气地问。
“我啊,这个男孩的父亲是我爸爸以前的下属,逢年过节都会带些东西来看我爸爸,有时我爸爸会留他在家吃饭,所以就认得熟悉了。”甘老师一提到她的爸爸就有说不出的自豪。
现在她们聊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漫不经心抽出备课本从抽屉取出废纸将沾到的水迹吸掉揩净,然后放在这摞书本的上面摊开晾干。自己半倚半坐在办公桌上看手机,等桌面干了再去办公。
哪里看得什么下去,我开始在心里不断地埋怨起自己的优柔寡断来,去年暑假如果不是自己心意不定,而是专心地喜欢其中一个都不会出现今天的状况。
我感觉那时像金庸笔下的男主人公一样,喜欢他的人一多就无从选择了,《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同时被赵敏、周芷若、小昭、蛛儿喜欢,《笑傲江湖》的令狐冲被任盈盈、岳灵珊喜欢,《天龙八部》的乔峰被阿朱阿紫两姐妹喜欢等等,但每一个男主人公无不是在他们之间徘徊犹豫,举棋不定。待到争斗停止,杀戮平息的时候才确定了谁是他的合适伴侣,隐居山林,笑傲江湖。真应了“三千年读史,不外功名利禄;九万里悟道,终归诗酒田园”这副对联。这或许也是金庸本人经历的投射和深层的田园理想。报纸主笔,小说家,报业集团董事,无论哪种身份,一定都有美女喜欢他。
所不同的是,我并没有脚踏两只船(当然金庸本人也没有),心中选定了小乔就没有去接触茹韵婕,只是小乔毫无音讯的时候才去追她的
都要过去了,再自责也没有用。桌面干了,我把那一摞书本放回到桌子上,强作镇静地研究起教材来。
下课了,茹韵婕体态婀娜脚步轻盈地走进了办公室,我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用笑意的目光去迎接她。茹老师不以为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一连几天都没有主动找她说话,专心做着自己的事情,但是心里的烦躁和恐慌是没人知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