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头这是怎么了?生这样大的气,谁欺负你了不成?”她放下了针线去同顾明烟说话,顾明烟却偏过头,气呼呼道:“我如今连个外室女都不如了,大姐姐有了好东西只给她,太太那边挑首饰单让她和大姐姐过去,压根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周氏作为主母,向来是一碗水端平的,因为顾明烟是她陪嫁丫鬟生的,平日里更是视如己出的,因此顾明烟的性子,非但没有养出顾明珠那样的温婉气度,反倒更添了几分骄纵。
“这是什么话,太太怎么可能看重一个外室的闺女却不看重你呢?”方姨娘自是护着自己闺女的。
“太太如今偏就不看重我了!”顾明烟说着便哭了起来,趴在梳妆台上竟似撒泼一样扭着身子。
方姨娘见她这般,忙四下里看了一眼,劝着她道:“你快别这样,让太太知道了,又要说你不识大体了,太太是最好面子不过的。”
顾明烟这才安静了下来,抬起红彤彤的眸子,看着方姨娘道:“姨娘,父亲除太太,家里也总共就只有一个你了,怎么最近父亲却从不来你房里呢?你若是在父亲跟前也能说上几句话,也好让父亲也高看我几分呀?”
方姨娘一听顾明烟说这起子胡话,当真是哭笑不得起来,只急忙按着她的嘴道:“你少胡说,你如今有这样的体面,那都是太太心善,你年纪小不懂事,那些装狐媚子勾引人的女人,将来终究是没有好结果的,你瞧二房那几个姨娘,有哪一个是能安安生生生下孩子来的,就连你这条小命,那也是太太宽厚,才能留下来的。”
顾明烟似懂非懂,不过二老爷确实有三四个姨娘,只是替他生下子嗣的,却只有二太太秦氏一人。她以前不觉得如何,如今听方姨娘这样说,倒是觉得有些后背生寒。比起秦氏,周氏实在是再宽厚没有了。
其实方姨娘还有没说的话压在喉咙里,当年周氏怀着大少爷顾明远之时,就已经将她抬作通房,那时候周氏尚未生产,她却也有了身孕,老太太怕周氏头一胎是女娃子,因此便赏了她一碗落胎药。
方姨娘到如今还记得那碗药的气味,每每想到还觉得恶心。那样的一碗药下去,一个成了行的男胎也就没了。
这里头母女两人正互相诉苦,外头小丫鬟来传话,说是太太让二姑娘过去,顺带也让方姨娘一起去,见见新来的三姑娘。
周氏又把顾明玉递给了奶娘,上前替顾翰清整整了官服,柔声道:“我们早上过去的时候,确实遇上了肃王派来了驿夫,如今已过了几个时辰了,想来不是坏消息。”
顾翰清点了点头,随意伸手捏住了周氏的柔夷,淡声道:“我去去就回,今儿过节,若是回来迟了,不必等我,先开席吧。”
周氏自是点头,目送顾翰清离去,想着刚才他握着自己的手,掌心柔软厚实,虽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这样人前亲密的举动,终究让周氏觉得有些羞涩。
……
顾家虽然比不得安国公府那样的排场,但毕竟也是百年望族,算不上富贵豪门,但也家底殷实,因今日中秋,所以府上早已经张灯结彩,装扮的热闹非凡。
刘妈妈看见周氏带着姑娘们回来了,从内院迎了出来,在周氏身边小声道:“二太太已经回来了,把邱姑娘带回来了,在老太太那边说话呢。”
“知道了。”
周氏回了一句,不先急着去延寿堂请安,而是吩咐下人先回自己的正房换一身衣裳。出门的衣裳累赘,总不如自家家常的衣服舒坦。
顾明妧因住在延寿堂,这时候已经有丫鬟接了过来,吴妈妈抱着顾明玉跟在周氏的身后,见二姑娘顾明烟回了方姨娘的房里,便把方才在马车里的事情同周氏说了说。
周氏倒是没刻意吩咐她看着那两个姑娘,不过听吴妈妈这样说,终究是摇了摇头道:“二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老是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她姨娘先前跟着我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个性,倒是我教导不严了。”
吴妈妈便道:“不是太太教导不严,是太太过于宽厚仁慈了,使她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古来嫡庶有别,周氏宽厚,反倒纵容的庶女骄纵了起来。
……
顾明妧回到延寿堂,也换了一身衣裳,那新做的衣裳固然好看,但层层叠叠的,穿着确实没有平常家常的衣服舒服。她换好了衣服从厢房里出去,给前厅里坐着的老太太请安。秦氏和她的外甥女邱静竹已经在那边坐着了。
邱静竹穿着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下面是白色绣梅花纹样的挑线裙子,打扮的很是素雅。她容貌清丽、窈窕聘婷,在姑娘中其实算是很出挑的了。不过顾明妧却很不喜欢她,前世就是因为她,顾明远挨了一顿家法,父子两人的感情也都疏淡了很多。顾明远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南山书院不肯回家,还重病了一场。她前世唯一敬重的长兄,被她害得不浅。
“三丫头回来了?”
老太太瞧见顾明妧换了衣服出来,招呼她到跟前,指着邱静竹道:“这是你二婶娘的侄女,你喊她一声表姐就好。”
顾明妧恭恭敬敬的向邱静竹福了福身子,又朝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装作一副好奇的样子问老太太道:“邱姐姐今年及笄了吗?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她长的这般好看,母亲见了肯定喜欢。”
老太太之所以答应让秦氏把邱静竹接到顾家来,只是因为觉得她年少丧母,可怜见的,其实从不曾深想过什么,以至于前世出了那样的事情,老太太是最伤心自责的一个。顾明妧不想老太太伤心,只好想到这一个童言无忌的办法,先把这层窗户纸给捅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