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瑞雪不寒,万户悬灯结彩,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禁中爆竹欢呼,声闻于外。
除夕宫廷宴,冷膳、热膳、酒膳、小菜、点心,上至皇帝一百零八品,下至妃嫔、贵人膳馔三十二品,各类珍馐美馔应有尽有。
礼制虽森严,总归是逢上佳节,殿内倒也温馨欢快。
漆木案上,后妃们纷纷摆出吉祥盘、消夜果盒,这是用干鲜果蜜饯等物摆出不同的花鸟造型,所盛的盒子也都是些精美的漆木盒,有珍珠宝石镶嵌,勾勒出山水花草模样。
皇帝一一上前观赏品评,身后随着一众公公,优者受赏,殿内一时热闹不已。
今夜祁寒赴宴算是合了太后的心意,隔着不近的距离,她扬着嗓,朝他又是问这又是问那,说是近些日子过得可好、可开心,胖了还是瘦了,财物可还够用。
祁寒按着筷,坐得端正,模样仍不失皇家的威仪,一一笑着回应去,叮嘱她莫要忧心自己。
“阿兄,这位穿靛青色的小白脸是谁?”乌丸昭一面用牙咬银筷一端,欲要试试它的硬度,目光却看向她正对面的祁寒。
“小昭,休得无礼。此乃他们大晟的镇南将军。”乌丸康回答道。
她二话不说便质疑:“将军?就这还将军?”
乌丸昭噗嗤一声笑出,在他们北羌国,不说将军,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也比这要硕壮!
“阿兄,你不是告诉我,这是皇帝的家宴么?怎么将军也能来?”乌丸昭又狐疑道。
“你怎知这位将军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乌丸康毫不犹豫地用力拍向她随意翘着的腿,“你还当在北羌,礼仪又都忘了!”
乌丸昭瘪起嘴,讪讪地坐端正,眯着眼再又打量去。
她乃是见这宴上之人皆着朱红、耀金等色,好不华贵!却偏偏这人特殊,一身靛青、寡淡得很!若真是什么皇亲国戚,按大晟严森的礼制,再怎么也是个穿金戴银的模样吧!
“喂!对面那人!你是什么身份,竟也在这与你们圣上共饮!”乌丸昭嗓音洪亮,眼神直逼祁寒。
袁冬月本是淡淡地垂头用膳,或不时溜走几个眼神跑向祁寒那处,但总归是小心翼翼,不敢张扬的。这会听见这嘹亮的嗓音,注意力顺其自然便被引去。
看那姑娘,脸是自然的小麦色,神情恣意,满溢着草原苍茫野性的美。发色更棕些,不盘发,只扎了数股小辫绑在后脑,脖间环了一圈貂毛,服饰也不与中原人相同,瞧着是光泽润亮的皮毛,腰间的饰物精美罕有,想来也是位地位非凡的人物。
祁寒这会注意到自己对面那位姑娘,一时还不知怎地开口,忽瞧见皇帝略有尴尬的表情。
这位北羌的公主,出言豪爽,本是不该过问皇帝的家事,可她既然问了,不回便又失了大国风范。
他忙笑道:“在下乃一介武夫,封号镇南将军。”
“当真是个将军……”乌丸昭正碎碎念,可转念一想,又嘹亮道:“不对!将军怎可来这宫廷夜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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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闻言一顿,停下瞧那消夜果盒的动作,这时不由地回身瞧去。
殿内忽更安静了些许。
祁寒笑容更甚了些:“怎么,将军就不能赴这宫宴了。当今圣上爱民如子,爱国如家,今夜一场除夕家宴,又何尝不是大晟所有百姓的家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