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见她脸色又白了一瞬,囫囵擦了眼道:“所以姐儿您别难过了,主子方才这么着的冷待您,小的觉着是他听您这么……生气呢。”
沈南宝听了只失笑,“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瞧我因他这些事觉得他不欢喜我了,不在乎我了,所以尽可能替我找寻着他还欢喜我的事来安慰我?”
风月被猜中了心思,讷讷的不说话了。
经由她这么一打岔,沈南宝到底缓过来了些神。
沈南宝长透了口气,颓颓然倚在隐囊上,把脸上的泪揩干净了,方道:“以后别说了,我和他就这样了,早走到尽头了。”
这话一撂下,有橐声从隔扇响起一径响到了屋内,伴着帘栊的掀起,露出方官那张刻板的脸。
风月瞧见,气不打一处来,直顾冷笑道:“你今儿怎么想起过来了?”
那帘拢串着珠,天光落在上面,一动,就像鱼鳞似的琳琅闪着光。
沈南宝不由眯了眼,“是他叫你来的罢。”
方官抿了抿嘴,说是,“主子怕姐儿您又不仔细身子,又落病了,所以叫小的好好看顾住姐儿,别又病没好,往外乱蹿的招了风。”
这话就是风月听着都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并还啐了声,“枉我刚刚还觉着他到底是体意我们姐儿,没想转个头,拿着这样的话禁姐儿的足!”
方官没甚动容,只把一双眼凝在沈南宝的脸上,“主子不是这个意思,主子只是担心姐儿您,只要姐儿您病好了,怎么出去都行。”
大抵是怕沈南宝反驳罢,她急急又道:“小的明白姐儿牵挂着珍宝阁,那壁主子也会叫人好好的去打点……不会教桉小娘子劳累。”
沈南宝脸上蒙上淡淡的一层灰,顷刻,她蓦地笑了起来,声音又轻又浅又满是嘲讽,“他是怕我打搅了他和郑二姑娘的好事?”
其实这话她不想说,可是她攒了一肚子的怨,一肚子的气,让她根本兜不住,没过脑的就撂了这话。
沈南宝想,如果此刻她对镜自照,定定是会被自己那因嫉妒而扭曲的脸吓到罢!
至于方官,她听了之后,身形明显一怔,猛地抬起脸道:“姐儿,谁都可以这么说主子,唯独您不能这么说主子!”
沈南宝咂出她的言深,支起了身,“你什么意思?”
方官撇过眼,眼冲着紧闭的镂花窗,因而有了化不开的影儿,“姐儿就没想过,主子是为了什么才和郑二姑娘……也是为什么前脚郑二姑娘到了珍宝阁,后脚主子就到了。”
沈南宝还没说完,风月倒耐不住嘴了,“倒是璇的不圆砍的圆了!怹有怹的苦衷,咱们都门清,自是安分守己,遂那郑二姑娘来铺里,姐儿也锵锵翼翼的对待,可是人郑二姑娘不心领,怪道我们姐儿什么事?还要他这么提心?那么大忙的一个人儿呢,还这么费时费力亲自跑铺里来紧顾着!”
沈南宝本是被方官这般问话问得震住了,听到风月一席话,倒渐渐塌软了身子,倚在隐囊上徐徐道:“风月说得没错,我不是那个不知趣儿的人,他不必要这么吊着心,也不必这么的将我打发到赘字号里苟活着。”
这话,原封不动地送进了萧逸宸的耳里。
他默然了半晌,方道一声,“我知道了。”
方官听着,忍不住抬起脸觑他的神色。
屋外狂风作号,号得檐下灯笼摇摇晃晃,乌沉沉的光就这么照了进来,黑压压的净室里,所有摆设的影儿满房跳舞,舞在萧逸宸的脸上,一会儿明一会儿暗。
方官根本瞧不清他是什么神色,但她能够感受那寂寂死灭的情绪。
她盘算着腹稿,该怎么能给他宽慰时,那坤鸿不着四六地道:“主子,要不把那事同小主子说了,您瞧瞧蒙了这么几时,把小主子的心都蒙上一层灰了。”
方官不忍听见,剌剌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