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闻言又是一笑,不咸不淡的补充道,“陈平返回中原前,通过各种方式给月氏国大大小小的政治势力都提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建议。”
“想来月氏国现在的国内形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啊!?”这个消息着实让扶苏懵了,“不是,他坑月氏国的人干什么?”
“为了钓住狼族。”韩非一边落子,一边轻笑着回道。
接着他进一步解释道,“蒙恬虽然重创了狼族大军,但冒顿本部的主力精锐并未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依然有继续窥伺中原,伺机行动的能力。”
“帝国的局势如果一直保持平稳,狼族的窥伺自然毫无意义。”
“但现实是,帝国明确不可能继续平静下去了。”
“中原的局势一旦彻底乱了起来,冒顿或许会趁火打劫——届时,首当其冲的便是位于北地的流沙。”
“腹背受敌,对我们很不利。”
“所以我们要给冒顿一个更值得下手的目标,让他暂时不考虑再次进犯中原。”
“所以……月氏国就是那个‘目标’?”扶苏这下听明白了。
韩非点了点头,“然也……虽然狼族现在还在和东胡纠缠,但根据我们的估计,东胡恐怕拖不住太久。”
“我们至少需要给自己争取到三年,甚至更多的时间,一个东胡肯定不够,加上月氏国就差不多了。”
“可……也没必要给月氏国添乱吧?那样岂不是会缩短他们拖延狼族的时间?”扶苏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地方。
“我说了……”韩非挂着含蓄的笑容回道,“我们要提供给狼族一个比中原更值得下手的目标。”
“经过咱们的倾力支援,月氏国的小国主不仅暂且稳定住了国内局势,而且还得到了一支精锐兵团。”
“虽说他们的朝局和军队的战力都只是相对还好,但对狼族而言,也确实足够造成一些麻烦。”
“为了确保中原局势有变后,狼族不会暂且放弃月氏国这个目标,我们必须得对它做出一定的削弱,以确保它对狼族来说足够方便‘入口’。”
扶苏点了点头,算是彻底明白了,旋即就露出了些许为难的神色,“这倒是有些……不太讲道义了?”
韩非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对个人来讲,仁义道德这类东西是不可或缺的,否则便很难称之为人了。”
“但对一个组织,一个势力,亦或是一个政权之类的集体性存在来说,个体的规则便不适用了。”
“换言之,我们要尽量做个好人,但流沙,只需保持一定的底限即可。”
“陈平固然搅乱了月氏国内部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但这个局势本就是他一手稳定下来的。”
“他造成的破坏还远不及他提供的助益。”
“至于李左车和司马尚给月氏国练的兵,陈平更是完全没动,咱们提供给月氏国的物资,也并未收回。”
“总的来说,不敢说对他们有恩,至少也不亏欠了。”
扶苏苦笑一声,也不再对此做出评价。
他只是心善,不是圣母,之所以提出质疑,只是因为流沙不久前还在跟月氏国倾力合作,结果转过头就捅了人家一刀这种操作有些难评。
要真是直接针对月氏国,扶苏反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就像流沙坑东胡王的时候,他可是完全赞同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扶苏转移话题道,“说起帝国的局势,韩非师傅觉得接下来会怎么发展?”
问这个问题,扶苏改以‘师傅’称呼韩非,以表明只是讨论问题的立场,不必顾虑身份。
韩非本也不打算遮遮掩掩,有扶苏的表态,说话就更直白了:
“说白了,帝国现在之所以还能维持住最基本的稳定,几乎完全是依赖于你父皇个人的威望和政治手腕。”
“但他就像是一根拉扯住即将从山崖上崩塌的山体的绳子,完全以一己之力拖着帝国不垮台。”
“但已经从山壁上脱落的山体迟早会彻底落下山崖,一根绳子改变不了什么——它迟早会断掉,或许是被山体拉扯着拽断,或许是自己朽化损毁。”
“你父皇也一样,就那么夹在中间强撑着。”
说到这里,韩非笑呵呵的问了一个很敏感,也很不合适的问题,“你觉得,你父皇还能这样强撑着坚持多久?”
结合韩非刚才的话,他这个问题可以视作两种问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