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操作时,充斥着书面理论所无法涵盖的各种变量。
杰出的版画家和优秀的版画家,最大的差别就在于,他们不光刻的更流畅,也能把雕刻过程中,出现不受控制的意外因素降到最低。
木性想讲道理的时候,他们就笑脸相迎。
木性不想讲道理的时候,他们可以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雕刻刀出来,逼着木头去讲道理。
比如此刻的顾为经正在做的事情。
他身前的茶墩,是由橡胶树的根所横向切割截取出的平面。
木材不趁手,这是老顾同学糟糕的收藏品味的决定,又因为是一整棵树的树根的横截面,所以髓心部分就变成了无法避开的所在。
外界条件不是顾为经所能控制的事情。
他能控制的,只是施加于其上的雕刻方式。
翻看任何一本正统的木版画教科书面对这种情况都会告诉你——“润”、“别刻”、“刻不了”,“敢刻就敢翻车”。
如果木材上有髓心存在无法改变,至少有理智艺术家应该要做到的是将所有的刀触全都避开髓心。
顾为经不想这么做。
不好看。
版画不在乎刻出来的母版好不好看。
只在乎最后印出来作品好不好看。
就如同发哥的电影里,不在乎你是怎么印的,谁去搞定的变色油墨,反正最后能印出“原版美金”的味道,就足够了。
但顾老爷子显然是很在乎的。
传奇级的刻法技能,也让顾为经可以去在乎。
木材的本身的颜色,髓心最深,偏向于红棕色。
心材次之,偏向于浅棕色。
而边材再淡,偏向于棕白色。
完全的不管不顾。
最后刻出来的菊花就像得了皮肤病,深一块,浅一块的。
在版画里,这样的刻法是合格的。
对已经上升到艺术的层面的雕刻法来说,这样的作品就显得不那么尽善尽美。
顾为经选择了更难的方式。
他所雕刻的菊花,满开,呈侧视。
倾斜的缀在枝头,花首微微向上。
这个花朵姿态在国画里术语叫做“下仰全放”。
根据菊花绽放时的姿态。
顾为经在开始雕刻的时候,便准备让花枝从茶墩的边沿向着中心延伸。
在边材上雕刻出沿伸的枝脉和交叠的叶片。
在心材部分,刻出菊花外侧大而圆,千瓣垂卷的怒放姿态。最里面的那一圈髓心,则是花蕊。
所谓的花蕊,便是菊花中间跟卷心菜般,蔟在一起的含芯小瓣。
因为瓣最小,抱的最紧最密。
所以看上去会比周侧的花瓣颜色更深。
这样的刻法才是完全顺着木材走势的刻法,如果印在纸上,变成了版画时,也是保留“木味”保留的最足的刻法。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