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大抵是看懂了这位总督大臣的眼神含义,面上有些尴尬,挥了挥手掩饰自己的尴尬。
“入殿再说吧。”
说完,尴尬不已的朱允熥便立马转身。
入殿。
邹学玉再一次行礼。
而后便直接开口道:“回禀殿下,臣近日到任直隶道总督衙门,执掌直隶一十八府军政商民要务,颁发官府公文,力图百姓富足,国库充盈。然而现今,地方之上有不满者聚众对抗。
直隶乃京畿之地,拱卫京师,以为皇城屏障。微臣虽手掌天子剑,有先斩后奏之权。但为稳民心,微臣不敢擅起兵戈,挑起直隶一地发生流血之事。
臣今日入宫,恭请皇太孙殿下,明晓直隶地方之事,开释臣下。”
朱允熥面色平静,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水。
放下茶杯。
朱允熥看向面前脸色焦虑的邹学玉,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杀了便是。”
“杀……!”
邹学玉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
自己分明说的很清楚,不愿上任伊始,就在京畿之地造成流血事件。
但皇太孙却直接让自己提刀杀人。
朱允熥目光淡淡的看向邹学玉:“再不行,就让孤的二王叔,秦王殿下替你们总督衙门走一趟。保管秦王殿下一出马,直隶道地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敢反对总督衙门的公文了。”
“殿下!”
邹学玉忍不住呼喊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单独面见皇太孙,此前并无两人独处的机会。
在他的认知里,太孙殿下总是能语出惊人,应对问题的解决思路也颇为新奇。
但他却没有想到,现在自己遇到问题了,皇太孙却非说要自己杀人。
自己要是愿意杀人的话,就不会来这里了。
朱允熥却是撇撇嘴:“你看,你又不愿意杀人,又想解决了事情。那这事情,就很难解决了。”
邹学玉顿足颔首。
杀人自然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自己当然也清楚。
朱允熥继续说道:“为官一方,尤其是像你这样执掌一方权柄的官,不但要心思缜密,还得要有让人怕的地方。施政从善,但执政却要从威。眼下直隶道的事情,可曾查清楚了,都是哪些个人心有不满,在暗中挑起事端?总督衙门对此,可有掌握?”
这一会,轮到邹学玉面生尴尬了。
自己今天在成为接到消息,便匆忙忙赶到宫中,所为的本是要确定接下来自己该做的事情。
却是忘了叫人先去查一查,直隶道底下那一十八府局面都是怎样的。
朱允熥摆摆手:“初任直隶总督,权柄一方,只觉得肩膀上担子犹如泰山之重,唯恐施政出错,辜负皇恩。孤晓得,你现在压力很大。”
他轻轻一叹,倒没有对邹学玉的失望。
然而邹学玉却是脸上涨红,拱手颔首道:“臣让殿下失望了……”
朱允熥摇着头,说道:“眼下直隶道的局势,或许会是我大明洪武新政的一个新的突破点。以孤想的,下面人和你总督衙门是离心离德的吧。你想夺权,你想造福百姓,但是底下人却只想着造福自己。
眼下,他们是不是开始挑动总督衙门……或者说是你这个总督大臣,和地方百姓对立。
甚至……你上任伊始就清楚局势,不曾对地方官员下手,而是对官府衙门和商贾、缙绅名门下手的。
那么现在……总督衙门遇到的问题,无外乎就是商贾反对,乃至于放言因为你这个总督大臣而要离开直隶道,百姓们则是聚众围堵地方官府衙门,要求他们与你分辨。”
邹学玉心中有些诧异。
他努力的分辨了一下面前这位年轻的帝国皇太孙的脸色。
邹学玉很肯定,眼前这位皇太孙近来真的就是待在宫中居家过日子,而对外头的事情没有打听和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