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他的心里话,这世上能有资格去听的,没几个。
可能,就两个吧。
一个是自己,苓香都不算,因为苓香背后有陆家,虽然陆家很守规矩,但陆冰如今管着的差事,实在是太重也太大了。
好在贵妃生的是公主,要是皇子,局面肯定和现在不一样的,甚至陆冰能否有那个资格去整顿密谍司也不好说。
而自己背后,自己的哥哥和父亲,以及嫂子那一家,具体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皇帝其实是一清二楚。
何思思无疑是感性一点的,她对自己的那位公公,也就是大燕先帝,一直有一种猜测。
他同意自己嫁给他的儿子,是否也是有这样的安排与用意?
不仅仅是摒除外戚干政的可能,也是希望他的儿子,有个可以放心说话的枕边人?
她和先帝接触的时间不长,次数也不多,但每次接见或者在大场合里面对面时,先帝对自己,一直有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客气,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宽厚。
她当然清楚,自己的丈夫曾经在心底如何憎恶自己的公公,可是,先帝对她,却不错。
可能,因为一些先入为主,再加上皇帝的概念对于那时的她而言,实在是太过伟岸,所以,哪怕是一点点的客气,在她眼里,也是“如沐君恩”了。
“老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话,可以反过来说,正因为皇帝拥有一国之一切,所以,皇帝一直是最怯懦的一个人,也是最赌不起的一个人。
姓郑的曾说过一句话,叫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他娘的,
姓郑的金句总是这么多,而且往往还越品越有味儿,时不时的,都得拿出来反刍反刍。”
皇帝斜靠在御輦中的龙榻上,目光陷入了追思。
皇后微微一笑,又剥了一颗葡萄,送入皇帝口中。
先前她所想的,这世上大概只有两个人,可以让这位九五至尊尽情地吐露心扉;
自己,是因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无外戚可言,所以,无所谓的。
另一个,
就是平西王爷。
而平西王爷和自己恰恰相反,正因为平西王爷如今兵强马壮雄踞一方且威震大燕,所以,他有那个资格,和皇帝……平起平坐。
正因为能够坐在一起,是平等的,故而就不用什么伪装了。
她丈夫曾不止一次地拿“朋”字打比方,都拥有对等的一串钱,才能做朋友。
“呵呵,那帮老东西们,生怕我去了晋地,那姓郑的会行不轨之事,只有我清楚,姓郑的才不会这么干。
他矫情,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矫情的一个人。
他就算是要造反,也不屑去挟持朕弄一个胜之不武的,他会觉得这样不美。”
“不美?”
“就像是看一幅画,品一壶酒。”
“臣妾,似乎懂了。”
“除非朕下错了棋,让他心里不舒服了,否则,我估计他是懒得折腾的。
可朕就偏偏一直警醒着自己,警醒着自己要一直做个好人,做个好兄弟。
背后捅兄弟一刀,其实是很诱人的一件事,但朕明白,自己绝对不能做。
也不是怕他,而是觉得,和他反目成仇,还是为了一把龙椅的安稳什么的,忒没趣了点。
那龙椅他也坐过,看似威严,实则硌得慌。
所以,朕这次没听他们调派多少禁军随从,也没让地方兵马先行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