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后面靠着山,前面有玉带似的河自西向东流,卢筠清不懂风水,但郭默一见,便连连点头,赞这里“隐有王气”。
有没有王气,卢筠清不懂,但奚族的王族发式,却叫她十分头疼。
在王都的内殿,内侍女官贺莉丝正在为她梳头。
卢筠清疼得呲牙咧嘴,不明白贺莉丝瘦小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大力气,细枝一样的手指捏着她的头发拼命往上梳。
“疼疼疼疼疼……”
“贺莉丝,能不能轻一点呀,头发一定要梳头这么高吗?”
贺莉丝一边用力把头发往天上梳,一边咬着牙开导她。
“卢小姐,您将来是要嫁给殿下的,身份尊贵,一定要梳传统的王女发式,尽显您的高贵气度,请务必忍耐。”
贺莉丝一脸严肃,紧紧抿起的嘴唇和眼角的纹路,都显示出这是位一丝不茍、严厉正直的女官。
“奚族女子不是梳一头细细的辫子吗?”
贺莉丝继续把她的头发从发根往发尾梳。
“那是平民女子的装扮,她们要牧马,要劳作,怎么方便怎么来,您就不同了!”
“嘶,好疼。”
卢筠清眼里蓄满了泪水。
“忍耐,成亲就是要忍耐,成亲就是从忍耐的痛苦中开出的花。”
卢筠清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一头瀑布似的青丝涂了膏脂,变得硬挺,违反地心引力往天上立着,中间还放进了用来支撑的金丝发笼,使得整个发型活像一片巨大的黑色银杏叶,在她头顶闪着油润的光。
倒说不上好看或难看,只是觉得有点怪异。
贺莉丝喘一口气,把琳琅满目的绿松石、红玉髓、翡翠往黑发上点缀。
千万发根隐隐做痛,上面又加沉重负荷,她怀疑自己细窄的肩膀撑不住,下一秒这颗硕大脑袋就要咕噜噜滚下来。
就在这时,千里掀帘进来,看见她眼睛发红,双唇微抿,满脸写着不情愿,立刻挥手叫贺莉丝下去。
千里在她面前蹲下,抬头看她,眼里含一丝隐忍笑意,更多的是关切。
“不舒服,是不是?”
她轻咬下唇,瞪他一眼,没好气道,
“我的脑袋沉得像铅球,你还笑!”
千里二话不说起身,站到她身后,抬手一一摘掉发饰。
然后,解开头发,取出金丝发笼,用梳子把头发一点点梳开。
头皮、脖颈纷纷得到特赦,卢筠清长出一口气。
铜镜映出千里的身影,他修长的手指埋入她发间,手指不时轻擦过她的头皮。
他梳得不疾不徐,专注认真,铁板一块的头发在他手里渐渐恢复原本的柔顺。
最后,千里弯腰,梳理垂在胸前的两缕发丝。
他长得高大,给她梳头时腰弯得极低,她这才看见,他额上已经渗出细密汗珠,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