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朱御史所禀之事,之后官员们所奏的不过是鸡毛蒜皮而已,百官也知道皇帝心情不好,有些事就干脆压下不提,没一会儿,早朝就散了。
平日里下朝后,还会有大臣找南宫秦唠嗑几句,可是今日众人对他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历朝历代,科举舞弊都是大忌。
他们都是心知肚明,这一次无论舞弊案是否真有其事,也无论无论南宫秦是否清白,一旦考生闹起来,引起大乱,为了给考生一个交代,作为主考官的南宫秦,难逃罪责,轻则罢官流放,重则……南宫家满门恐怕都会保不住!
众臣心思各异,有的人幸灾乐祸,有的人心生恻隐之心,有的人惊疑不定,也有人不免涌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南宫秦没心情理会别人怎么想,下朝后,就直接回了府,并让人去把南宫穆叫到了他的书房里,打发了下人后,他就把早朝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南宫穆当然相信兄长绝不会徇私舞弊的,可也同样明白此事的厉害之处,面上难免露出骇然之色,一时千头万绪涌上心头。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倘若这次恩科真的有舞弊之事,那么能有机会做这事的也就这么几人,可是这次副主考黎大人也是出身世家,官声清明。
而若并无舞弊,那显然,定是有人在刻意挑动考生,针对南宫家……
南宫穆想到的,南宫秦这一路也想过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二弟,我怀疑我上次奏启皇上更改试题的事被外泄了,所以才会为家里招来了这般滔天之祸。”
南宫穆顿悟了,喃喃道:“大哥的意思是?”
南宫秦平静地说道:“我南宫家怕是招了两位郡王的厌,成了他们夺嫡的眼中钉。若我所料没错的话,这件事想必是不能善了了。”
在皇帝拗不过朝臣拖延了庙祭的日期后,连那些中立的朝臣们也变得有些摇摇欲坠了,五皇子的势也因此变得更弱。在这样的情形下,始终站在五皇子这边的南宫家自然也就更加招眼。
南宫秦这次被委了恩科主考官的重任,本来应该是皇帝想借此给五皇子一点助力,现如今反而却成了两位郡王除掉南宫家的一个好机会。
南宫秦搭在扶手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表情愈发严肃,“事到如今,二弟,我们必须早做筹谋。你安排一下,把恒哥儿送去南疆托付给玥儿,若真有个万一,也可以为我们南宫家保全住一点血脉。”
南宫恒是南宫秦的嫡长孙,更是南宫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若真到了祸及满门的地步,务必是要保住他。
南宫穆瞳孔一缩,知道大哥会说出这番话,真的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站起身来,郑重其事地应下了:“大哥,您放心,此事我一定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若是让南宫家的血脉断绝在他们手中,那么他们兄弟俩就是南宫家的罪人,将来九泉之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南宫秦微微颌首,庆幸地说道:“所幸昕儿和他媳妇如今也在南疆,你且想法子尽快通知他们,让他们千万不要回来。有镇南王府护着,无论如何,总能保住性命的。”
南宫穆郑重应是。
书房里,气氛沉甸甸地,兄弟俩都知道这有可能将会是一场颠覆整个南宫家的浩劫。
与此同时,王都已经是暗潮涌动,南宫秦在早朝上被弹劾舞弊一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王都。
南宫家乃是士林世家,在文人学子中威望甚高,大多数的学子都不愿相信南宫家会出此斯文败类,但他们也对科举舞弊厌致极,从茶楼、酒楼到路边的小摊子,都可见学子在议论此事,期望朝廷早日能查个水落石出,给学子们一个交代。
紧接着,就有一学子登高一呼,言辞凿凿地指出此次榜上有名的几个贡生都是金玉其外的绣花枕头,学子们将信将疑之际,又不少与这几个贡生同乡的学子纷纷站出来响应,甚至还有人找到了这些贡生往年的旧文章……
尤其是黄和泰在乡试中所作的文章,更是引得一片哗然,谁都不愿相信,这样的人竟能高中会元。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次的恩科之中恐怕真有徇私舞弊。
十年寒窗,谁会愿意自己付出的努力功亏一篑。
学子们乱了,纷纷奔走请命,一个个都义愤填膺,渐渐有人怀疑其他中榜的贡士也都是舞弊而来,徒有虚名,两方学子争锋相对,一时硝烟四起。
三日后的一大早,一众学子自发地聚集起来,往着贡院的方向而去,越靠近贡院,人群就越庞大,数百名学子以及闻风过来看热闹的百姓将通往贡院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巳时过半,烈日当头,学子们浩浩荡荡地来到贡院门前,贡院门口的守卫看着这么人多也有些发虚,其中一人外强中干地说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竟敢来贡院聚众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