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陆征鹏哑口无言,脸色铁青道:“这也怪不得我,要怪就怪王爷你和蒲类贼人暗下勾结。”
“贼人?敢问陆大人,哪个贼人?”
“谁知道,反正就是你们蒲类的人,这些人早该死了!!”
“陆大人!”
李锦夜说到这里,突然毫无预兆的落下泪来,他也不擦,也不哽咽,只一字一句质问道:“我蒲类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要被屠城,被灭族,要早该死了,要被称为贼人?”
李锦夜瞠目欲裂:“她们是杀你爹娘了,还是奸淫你老婆了?”
“你,你……”
安亲王妃泼妇似的话,此刻从安亲王口里说出来,更多了几分森严和杀气。
陆征鹏眨巴眨巴眼睛,朝皇帝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啊,安亲王这不是在质问臣,分明就是在质问您啊,皇上,安亲王有异心哪!”
皇帝一听这话,如遭雷击,目光如电般向李锦夜看去。
陆征鹏直起腰来,脸上带着说不出的决绝之意。
“皇上,十多年前,蒲类王野心迢迢,明里向咱们大莘国称臣交好,暗中却一统北狄十几个部落,想与我天朝抗衡,您为让大莘国永久昌盛,这才命白方朔灭了蒲类异族,怎么到了安亲王的嘴里,就变成了蒲类是无辜的呢?皇上啊,他可是您嫡嫡亲的亲儿子啊,子怨父,大祸临头啊!”
“孽畜!”
宝乾帝蹭的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拿起手边的端砚,狠狠砸过去,“你可是在心头恨着朕?”
这一砸,正正好砸在李锦夜的胸口,他胸口一片发麻,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他并不知道皇帝此刻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去猜测他会不会把这话听进去。
他脑子里只有漫天的刀剑声,化成了悲歌,烈火烧遍草原,忠魂粉身碎骨。
多少次在梦魇中才能出现的惊心动魄,此刻统统浮现在眼前,李锦夜神魂俱裂,痛不可挡。
他望着地上碎成两半的砚台,似是眩晕,举手伸掌,抵住了自己的额头,“您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您说我敢怨吗?”
“王爷!”李公公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大吼道:“慎言啊!”
“让他说,让他说!”皇帝指向李锦夜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神情里,目光中,都是怒意。
李锦夜撩袍,缓缓跪下,“子不嫌弃母丑,儿不嫌家贫,我自幼生在蒲类,长在蒲类,大莘国于我而言,那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地方。皇上为宗庙社稷,为天下苍生屠城,生为安亲王我不敢怨;可就像陆征鹏所言,我身体的一半流着蒲类人的血,为这一半的血,难道我不能生怨?不该生怨吗?”
说完,他抬头,不可思议地望着皇帝,正要开口,一口鲜血突然喷涌而出。
宝乾帝一看他激动至此,心里怒意顿时吓跑一半。
李锦夜用衣袖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冷笑道:“连这一半都不能怨,你们又何苦把我生下来,把我生下来后,又何苦将我送过去,我若自小长在宫里,活在大莘,岂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父皇,我生来便是个错误,能活着更是个错误,如今连一个小小的陆征鹏都能将脏水往我身上泼,是不是只有我死了,才可清静?若这样……”
李锦夜缓缓站起来,略一低头,似是想笑,却没笑出来:“请父皇赐我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