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话筒,转身利落地下台,走出会场。等到陈思洄跟着出来,他把门重重关上,封闭了五千多人给他的掌声雷动。
“巴别塔”计划正式失效,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关于环境与战争的全球协议。
“人类有时间建造巴别塔传扬名声,不如想想吞吃自己的业果,与上帝抗衡。”联合会秘书长艾伯特在接受采访时表示。
消息传来时,胡归正带着一群十四五岁的学生清理游击府。他看着手表上显示的新闻呆了一秒,回头就看到陈思洄。一群学生挤过来,一下子全欢呼着:“老师,你赢了!”
陈思洄笑着拉过胡归的肩,偷吻了他的鬓发。他将背上的琵琶解下来,面对着胡归坐下来,道:“虽然‘巴别塔’没造起来,但是。。。。。。”
至少,还拥有我们的文明。
他低下眉,捻着弦,和着曲儿轻唱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路三成给他打着拍子,时不时来一句“好”。旧屋里唱腔婉转,绕了一圈,匝地有声。
“哟,金陵十三钗啊。”胡归勾起嘴角,“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句唱得最漂亮,给赏。”
陈思洄轻轻握住他的指尖。
胡归一幅嫌弃的样儿,说学生们吵吵嚷嚷,一如世间纷繁。难怪圣经中说,人们想要造出通向天堂,传扬声名的巴别塔。
第37章羡鱼
崇宁四年颇为不太平。新雪还未白头,鲁直公撒手人寰,紧接着,便轮到忤逆王丞相新法的几位锒铛入狱。
但赵家天下照样热闹,庶民一介的刘窠也照样摇着轻叶般的小舟涉长川而去,满山河放眼去找他的鱼。
他生在画匠家里,成天为些贵人家的三四房娘子画粉黛图像。他父亲昧着良心将颈肉迭三迭的胖婆画成赵飞燕,刘窠不干,因此被干脆利落地扫地出门。
他不喜画人物,只喜绘鱼。
日头从东边绵绵青山旁跌出来,黄黄澄澄铺展开漫天的霞光。西边却是雾霭沉沉,浓妆千里烟波。刘窠走着山路过来,拨开层林,只见一条小川涧在山石中蜿蜿蜒蜒,明灭可见。
他揪住前边歇脚的老樵,挑着细眉笑问:“阿公,这是何处呀?”
“是濠水。”老樵道,“庄生知鱼之乐的濠水。”
却是这般凑巧。刘窠将脚板打出血泡的芒鞋脱下扔了,攀到一块岩嵁之上。四野望去,哪里有濠梁的半点影子?只听得鸟雀扑棱翅膀,惹得林叶乍然一响罢了。
他坐定,气定神闲地磨墨,搁下笔来。几尾小鱼流矢般从岩缝里窜出去,红黑的脊背映着波光,落在水面上,鲜艳可人。它们多是不动的,但若有一丝风动縠纹起,定会轻快迅疾地向远处逸去。
若非鱼,安知鱼之乐?世俗中人,只得临渊羡鱼,看它们出游从容罢了。
刘窠托着腮去勾勒几棵婆娑水草,又寻思着今日上街到哪处正店寻酒吃。盘缠不够,他又只得去青楼给妓子们描画儿,到时又要簪满头的大红花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