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什么说法,贾赦进了屋子,对着菘蓝道:“太太心慈,赏了个丫鬟,如今还有合适空缺?”
按例大丫鬟四位,菘蓝总揽,冬青打理针线四季衣裳首饰,莳萝擅书写,充作账房,领着钥匙,紫苏另有事物在身,二等四位,三等和一并小丫鬟各有事物。满打满算,皆是都满了的。
菘蓝能让贾老太太放心,自是不笨的,因此笑道:“少爷屋里的丫鬟皆是够了,只是太太赐下丫鬟,总不能和外头的小丫鬟一般。”一边说着,一边觑贾赦脸色:“前些日子听紫苏才说,她的活不大轻省,不如就先跟着紫苏,按二等丫鬟的例。”
贾赦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就按你说的办吧。”别以为他是男人,就真的粗心大意。贾老太太和贾母交手已不是一次两次,拿他做筏子也不是没有。到时老太太回来自有定论,全然不用过他的手。
虽是如此,老太太疼他是真心实意,却也是从生活上方方面面顾到了。贾母不同,从第一次醒来见到贾母,贾赦就知道,贾母的母爱只怕到他身上一半都没有的。从头到尾都想他做了傀儡,不得忤逆半分。
如贾代善,虽然总是对他恨铁不成钢,又奉行棍棒教育,实际上却对他期望颇高,生怕他被宠坏,却也实心爱子,只是不知如何表达。
再如贾源,每个人都有诉求。对于贾赦来说,他的灵魂和贾府半点亲缘都没有,孰优孰劣,自有判断。现下还看不出,日后,和贾母的裂痕只会越来越大。
不消说贾赦如何想。这边厢贾母待贾赦走后,生了好大一场气,院子一片静悄悄的。
贾母原想着趁老太太不在的空隙,趁机笼络了儿子的心。却不成想,儿子被老太太养熟了,和她竟是离了心,再不好哄了。
赖大家的哄睡了贾政,进了正房,眼见静悄悄一片,心里有了数,面上却不露,让丫鬟禀了,这才缓缓移步,好似不知先头出了何事,半蹲着回道:“回太太,哥儿睡下了,太太可要去瞧瞧哥儿。”
是了,她还有个儿子,贾母被赖大家的一提醒,心慢慢的也就稳了,面色一时竟也好看起来:“你是会伺候的,把哥儿照顾好了,到时候让你家小子在他身边照应着,也就是了。”
这是给承诺了,虽是如此,赖大家的却也不敢得意,只道:“皆是太太给了体面,奴有幸从庄子回来伺候哥儿,太太大恩,奴不敢忘。”赖大家的原是贾母陪嫁,因犯了一点忌讳发到庄子上,不曾想竟有回府一天,因此这般倒是不作伪。
先前身边好些个丫鬟皆被贾老太太放了出去,贾母身边用惯之人少了大半,没了法子,正好赖大家的产子,这才重提回来,今日这般瞧着倒是个得用的,因此贾母也颇为满意,倒是笑道:“你也是我身边老人了,很不必如此,你只照看好哥儿,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谢太□□德。”赖大家的知道先前传言,见如今赌对了,自是越发得心应手了。
再往前,各人有各人的去处,贾母婆媳坐轿去后宅,贾赦这边祖孙三人随着孟家表叔去了书房。
孟家表叔,名衍,字从之,孟府第三代家主,时任正三品左都御史,虽已过不惑之年,瞧着却是精干,却也相当周到,这会引着贾赦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书房。
孟老太爷年事已高,一般不是要事,不太出门子,何况贾源还是他的妹婿,理应如此,因此只在书房等着。这会见他们进了院子,这才稍稍站屋前等着。
贾源一进院子,赶紧行了家礼。这厢众人礼毕,贾赦磕过头,众人这才落座。
虽是一家子姻亲,文武却是有差。按理贾源是国公,应当不必拘束于此,奈何孟老太爷致仕前是当朝太师,还是贾源的大舅子,当年娶妻那会,他可没少被为难,因此这会贾源反倒还像当年毛脚女婿那般放不开手脚。
倒是贾代善,虽是从了武职,却还是受待见的,因此这会打圆场道:“舅舅还是如往常康健,实乃我们小辈之福。”
要不怎么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贾老太太有一点和他兄弟像的,就是喜欢小辈,因此老太爷哼了一声笑道:“就你,还是如往常那般滑头,倒是你的儿子,恩侯?是这个称?”
“舅爷安康。”贾赦一听点名,起身俯了一礼。恩侯是出生时皇帝赏的表字,也是皇家的恩德,在满朝来看,也算是独一份了。
“快不必多礼,过来让舅爷爷瞧瞧你。”凡是老人,多数是爱小孩的,孟老太爷也不例外。说起来,贾赦长的倒更像孟家人,就是贾老太太和孟老太爷,因此贾赦一走进,孟老太爷瞧了又瞧才道:“你倒是养了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