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多时,景福奉了茶来,谢不归转身落座,手里端着热茶呡了一口,看着她的背影轻声道,“左右不过是些俗物,为它们动?气不值当。若不得你欢心,杖了那太监便是。朕富有四海,不过几匹布,由?得你糟蹋,但难保你不会在事后后悔,”他只是那样洞若观火地拆穿她:
“芊芊,你太心软。”
芊芊手上的动?作猛地顿住。
始作俑者不能动?。
撕几块布、打死个小太监又有什么用??难道就能平息她心中的怒与恨了吗。
但至少,解气!
如此想?着,她又弯身去?扯了一匹金红色的锦缎出来,一撕,却撕不动?,便去?拿了那剪刀,就要?往上面剪去?。
“慢着。”她的手倏地被一只修长?冷白的手按住,谢不归淡淡道,“这一匹你不能动?。”
芊芊低眸。
借着旁边的烛火才看清,这匹锦缎,以深邃的朱红色为底,袍身布满了精美的金线绣花,大红的锦缎上绣着的图案富丽堂皇。
赫然是凤翔九天!
这些凤凰或展翅高飞,或栖息于枝头,羽毛细腻,色彩斑斓,以金、银、蓝、绿、紫等多种颜色的丝线绣成,细节之?处甚至用?到了珍珠和?宝石点缀,使得每一只凤凰都仿佛要?从锦缎间跃然而?起?。
谢不归不让她动?这匹料子,因为这是专用?于凤袍的锦缎。
也许他是觉着皇后乃国母,该是站在他身侧的,与他相配的女人,动?了这个,便是挑战他身为帝王的权威。
送这匹飞凤锦过来的是那司衣司的掌事太监,一副油腻恶心的谄媚样儿,定然是他自作主张,逾越了宫妃的礼制,送来这匹锦缎,想?要?讨好她,盼她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可惜,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
若能找到机会,她必定会不计一切代?价从他身边逃离。
但谢不归不允许她破坏这匹锦,她也没法反抗男人按在她手上的力气。
谢不归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移开?手,指腹抵在一起?,轻轻摩挲了一下。
芊芊垂着眼,映入视线的是满地狼藉,几无落脚之?处。
她一愣,心中倏地一紧,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剪刀。
解气吗?
是,是解气的,好像破坏一些东西,心底的压抑和?怒火才终于散出去?一些,不至于憋出病来,只是这快。感过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空虚,几乎将她淹没。
她是知道那个故事的,夏桀,妺喜。
妹喜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夏桀的妃子,她有一个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听撕裂帛缯的声音。
这种声音对她来说,比任何音乐都要?悦耳,能够令她心旷神怡。
夏桀为了讨得妹喜的欢心,甚至命令臣仆每日向后宫进献上等帛缯百匹,专供妹喜享用?。妹喜对裂帛之?声的迷恋,最终导致了后宫中为她而?撕碎的帛缯堆积如山。
而?芊芊,她其实对裂帛声并不迷恋,她喜爱刺绣,如此肆意地损坏、撕裂那饱含匠人心血的锦缎是她从前从未做过的事。
烛火“噼啪”一声,却仿佛是惊雷在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