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歌缓缓摇头:“若是没有了这孩子,固伦的生存就毫无希望。我不希望她的下半辈子都活在阴影里面,这孩子或许是唯一的调节剂。”
“万一适得其反呢?”唤月追问。
凝歌一顿,手指来回的绞着袖口,许久才道:“那也只能是命。”
“恕奴婢之言,娘娘既然目睹了固伦公主在凰府中遭受的一切,就应该明白固伦公主腹中的孩子是一桩罪孽,固伦公主心高气傲,如今是半疯半傻才安稳现世,若是有一日彻底清醒,您怕是做了一桩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唤月低声道。
凝歌眼中一阵黯淡,僵硬着身子不说话。
或许,她本来就是自私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身上的罪孽和污点呢?
只是她深知孩子从自己身体里面流失的痛苦,她会想起她那未曾谋面的孩子,尚且没有成型就命丧黄泉,而固伦肚子里这个孩子又何其无辜,为何也要承担大人之间的恩怨呢?
也或许是可以把自己对孩子的希望就寄托在了固伦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即便知道那孩子留不得也终究留了下来。
这大概是凝歌心中对于生命唯一的仁慈了。
凝歌有些疲惫,无力的挥挥手道:“不必多问了,你下去吧。近些日子我身边不需要别人伺候了,屋子里的洒扫你亲自挑几个亲近些的丫鬟来做,以后断不能在坤宁宫出什么细作,这一次是幸得柳妃相救,下一次怕就要万劫不复了。”
唤月点头,扶着凝歌坐上了床,又帮凝歌重新铺了床,更衣躺下才准备退下去。
凝歌却出声唤住了唤月:“唤月。”
“娘娘还有何吩咐?”
“照看好固伦公主。叫凰肆不要到固伦那里去了,他如今身边有了一个长笑,那长笑是皇后在宫外的眼睛,可莫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
听见唤月应声,凝歌才放心侧着身子准备睡去。
一天的折腾,心好像是被悬在来回弹跳的钢丝上面惊疑不定。这时候只觉得特别的累。
只是她连睡觉都不敢松懈,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凝歌很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对手,凰九此时虽然禁足,但是却聪明的把长笑送到了凰肆身边,长笑一在,就好比凰九在。凝歌顿时觉得脊背发寒,只觉得自己四周都是一双双贪婪觊觎的眼睛。
“轰隆!”一声惊雷猛地劈下来,声音好似平地而起,厚重且振聋发聩。凝歌拥着被子猛地坐起身来,透过闪电照进来的光亮瞧见帷帐外站着一个人,看那身形背影,倒是像极了穿着斗篷的男人。
她刚才分明是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怎么会连这屋子里有人进来都不知道呢?
凝歌心中一惊,当下就沉了脸色,出声低喝道:“是谁!”
她顺手在枕头下面摸出一把簪子来,一撩帷帐就跳下了床,又是一道闪电照进来,原本该站着人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的,哪里有她在帷帐中看见的人影?
凝歌向前走了两步四下里看看,正瞧见边上的窗户正一开一合互相撞击,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捡起桌子上唤月放着的火折子点亮了油灯,凝歌向着窗户的方向紧走了几步,向下四处张望,外面只不过是长廊,长廊外就是花园。只听听雨声,之间稀疏枯萎的花草叶子,不见有任何的影子。
奇怪,她明明是看见有人在这里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呢?
凝歌环顾四周,又向前小心的迈了一步,忽地感觉脚底冰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刚才从床上跳下来忘记了穿鞋,而此时她更是光着脚丫子踩在地面上。
地面上有些潮湿,似乎是积了许多水。只是这窗户面向长廊,根本就不会有雨水扫进来,这里怎么会有水呢?
她小心的挪开了自己的脚蹲下身子,正瞧见那地上的积水是一只脚印的形状。脚印的脚尖方向正是朝着凝歌屋子里的方向,很显然那人是从窗户跳进来踩在地上然后才走到那帷帐外面的,所以这里确实是有人来过,刚才凝歌看见的那个人不是幻觉,而是真实的。
凝歌不急不缓的抓了桌上的油灯点了床头的蜡烛,叫这屋子里透亮起来。于是那床后帷帐里黑色的身影就显得愈加的明显。
凝歌端着油灯放定在桌子上,顺手提起桌子上的茶水倒满了两杯,冷笑道:“绛寒,我知道是你,出来吧。”
她和绛寒之间不过只有那么一两次不太愉快的会面,这时候若非是他出现她几乎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身体里面的凝歌再也没有复苏过,只不过说起绛寒这个名字还会不由自主的一阵心酸。
凝歌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对绛寒身上的气息这样的敏感,只是看见那样的身影就莫名其妙的熟悉,就像是在现代看了千百遍的李平,因为身死的仇恨,那李平现在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认得,所以虽不曾察觉绛寒进来,但是看见那样一个身影,脑海里直觉的就冒出来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