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处处都妥当了,今夜陛下便安心歇息吧。”
他起身来到鎏银花鸟香炉前,敛袖点燃安神香。
动作沉稳有力,即便穿着甲胄也合乎礼仪,恍然叫人以为这不是边地军营,而是那个雕梁画栋的皇宫之内。
熏香袅袅,细烟如雾。
桌上还有许多未批复的军务,夏玄策在桌前坐下,像是从前一样为她处理事情。
“这些不重要的琐事暂时可以由臣代劳,陛下不必担忧。”
他嗓音温和如溪水潺潺,沁润无声,合着松柏的气息,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烦乱思绪都拂去了。
只要是他在,像是永远会让人觉得安心可靠。
郑晚瑶点头:“那就有劳太傅。”
烛光下,他的皮肤愈显冷白如纸,不见半点血色。脖颈上一线淡淡的红痕被领子掩住,想必对方平日行走军中十分小心。
也就只有在郑晚瑶面前,才会毫无防备地垂首低眉,露出脖颈上那道可怖伤痕。
夏玄策在她面前,坦诚到几乎毫无保留。
走到今日这步田地,有些事,郑晚瑶不想,也深觉没必要再隐瞒了。
“此战之后,沈霁临若死,我也活不成。”
郑晚瑶嗓音缓慢却清晰。
“他下了同生共死蛊,若他气绝,我也会殒命,只是……恐怕会牵累太傅。”
毕竟系统原因,她要是死,太傅也活不长。
夏玄策提笔写字的手微微一顿,眉峰缓缓皱起。
他侧过头,神情是少见的认真。
“臣不会叫陛下送命。”
同生共死的蛊再难,到时候也可以找法子破解。
所以到时候可以活捉沈霁临,想方设法叫他活着不能动就行。
郑晚瑶也不争辩:“借太傅吉言,希望你我好好活着。”
说话间,轻烟缓缓充盈帐内,香气悠然萦绕不绝。
很快,郑晚瑶困倦已极,不自z觉歪在榻上,沉沉睡了过去。
夏玄策将最后一份奏疏看完的时候,只见少女的呼吸均匀起伏,显然睡梦已深。
烛火摇红,他来到榻前,恰好身处一片阴翳之下,晦暗将他团团包裹,长身玉影在墙面上被拖得老长,面容五官却不甚分明。
一如他白日戴着面具行走,见不得光亮。
卫渊身为暗卫,能常伴少女身侧,哪怕是那个出身低微的奴隶十五,都能光明正大地与她并肩而立。
而他自复生之后,永远只能在无人之际,静静注视着她。
叹息于无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