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时,坛子出现了裂缝,缝隙渐渐扩大,微光透入,他眼镜上覆盖着的黑泥脱落,由此看到了外面的模样。
周围是黑色的污血池,每一个身患疫病的人在此诚心的跪下,指尖的污血滴落,汇入池子里,所有的秽气又都齐聚在中间的坛子里,再都汇集在了他的体内。
一个跪在血池边的男人见到了裂开的坛子里有着一只血红的眼睛,他指着坛子尖叫出声。
随着人群的叫声越来越大,坛子一点点的破碎,他跌进了半人高的血池,抬起被污血弄脏的脸,懵懂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被血染红的衣裳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但他那一头长发却还不染尘埃似的的保持着如同死者一般的惨白,溃烂的身体浸泡在污血中,他已经没了人类的模样。
脏污、恶心、扭曲,这便是他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模样。
道长随手用落在旁边的红色绸布重新困住了血池里的不成人形的存在,他眼里仿佛存在过不忍,但再看向周围成片上百渴望活下去的人,他眼里的不忍又消失不见了。
牺牲一个人能够救一城的人,这样的选择一定是不会有错的。
“大家不用慌,散布瘟疫的邪祟已经被镇压,不会有危险了。”
池子里的东西是邪祟,是造成众人家破人亡的真凶,就这么一瞬间,许多人满眼愤怒,将手里的东西朝着被绑在其中无法动弹的东西丢了过去。
“瘟神!”
“就是你害我的妻儿丢了性命!”
“如果不是这东西作祟,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都怪你,我一家老小如今只剩了我一个人!”
白色的长发几乎覆盖了那如同烂肉一般,在污血池里涌动的身体,恶心而又恐怖,在昏暗的光影里,那一双红色浑浊的眼睛尤其渗人。
他在看人群之外,角落里站着的那个青色道袍的道童。
道童没有避开目光,因为他想要活下去,而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这回事,似乎并没有错。
而他也相信,如果浮生做了和他一样的梦,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
常昱在梦里见到的,正是众人愤怒的声讨邪祟这一幕,而梦中的他,则是那个失去人形的“邪祟”。
所以他让事情发生了变化,一个小小的选择,调转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命运。
当人群散去,道长凝视着被困在血池里堪称是血肉翻涌蠕动的存在,说道:“他吸收的阴气超乎我的想象,得在这里建一座道观镇压。”
道长离开去寻镇长商讨建道观的事情,很快离开。
青色道袍的男孩始终站在远处,当事情已经发生后,他的解释也毫无意义,所以他只是说了一句:“浮生,我会代替你好好活下去。”
时光荏苒,随着一代代人逝去,以前的故事也该淹没在尘埃里,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可是现在,常昱踏进了一个满是纸人的虚构世界里,见到了身形清瘦的白发红衣的少年,还有那被他身影所笼罩的绿裙子女孩的背影,他突然明白了过来,失控的叫道:
“浮生,是你动了手脚!”
“楚湘应该是我的!”
“你回来!”
“你不能就这么——”
“就这么把我丢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