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讲讲十寸三的脚,是怎么在弃尸现场踩出了十寸二的脚印?”崔桃语气跟商量一样,温柔得很。
张乐还是垂着脑袋。
“用的什么东西挖眼割舌的?”崔桃再问。
张乐头低得更深,似乎恨不得挖个洞把头埋在地下。
“孩子有三个月,刚成形,这孕妇是有多大的罪孽,一定在这种时候对她下手,然后挖她的眼,割她的舌,在盛夏时节,把她放在那种荒凉闹鬼的凶宅里,任由蝇虫在她被挖的眼窝里生蛆。我们发现尸体的时候,整张脸泡这么大!”
崔桃用手比量了一下,然后又跟他形容蛆虫有多肥,如何自在地在被害者腐烂的眼窝里摇晃着肥胖的身躯。
赵宗清来找崔桃的时候,正遇到跪在堂中央的张乐吐了。
赵宗清起初还以为是开封府发明了什么新式刑罚,便小声问了旁边的李才一嘴。
脸色不佳的李才努力压住腹中的翻涌,礼貌告知赵宗清:“没用刑,是被崔娘子给说吐了。”
赵宗清:“……”
他随即望向正用手掩鼻走过来的崔桃。
呕吐物的味道弥漫开了,赵宗清随即也用手掩鼻,退出门外,随手取出帕子继续掩嘴。
崔桃出来后,望一眼赵宗清手里的帕子,目光落在帕角的刺绣上,“这是什么花?”
赵宗清愣了下,眼帕角的小黄花,笑道:“福寿花,长在寒地,连梅都活不了的地方。”
“常有人绣梅兰竹菊在帕子上头,这种福寿花倒是第一次见,名字也很好听,可以图个吉利。”崔桃叹道。
赵宗清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实则福寿花最毒不过,不需多少,便会让人瞬间福寿全无。
“忧道长情况如何?”崔桃问。
赵宗清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还是老样子,我有点不放心,才想来请崔娘子再去看。”
照道讲,此刻崔桃本该去梅花观搜查抓人,因顾及无忧道长的情况,才留下来。不过梅花观那边却也不耽搁,已经派了衙役过去将围梅花观全员控制住,只许进不许出。
崔桃再度折返回忧道长床前,肉眼可见忧道长的青紫唇色转淡,呼吸也没有之前那般窒息感严重了。崔桃随即为他把脉,发现他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
莫不是人粪真起作用了?
赵宗清听说忧道长略有好转,欣慰地点点头。嘱咐身边人继续好生照顾忧道长后,他便随着崔桃出来。
“不是认罪了?因何还审?梅花观又是怎么回事?”赵宗清不禁好奇地问。
“假认罪罢了,人不是他杀的。”崔桃问道士讨了笔墨,想了一下,便画了王四娘、萍儿的样子。
“怎确定人不是他杀?或许他便是要装疯卖傻,让你这样误会呢?人都会对自己悟出的论断笃定不移,这般做的好处。”赵宗清道。
崔桃专注作画,本来没把赵宗清的话进耳太多,直到听到他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崔桃的手顿住了,疑惑地望向赵宗清。手上的笔随即就在萍儿的画像上点了一下子。
崔桃马上将笔撤离。
赵宗清扫一眼,“有了它反而更好了。”
可巧这颗痣刚好点在萍儿的右眼角,竟莫名添了几分媚意。确实如赵宗清所言那样,反而更好了。
反正是用来诈张乐的,倒也不必重画。崔桃又把王钊、李远等五官拼凑一下,再画了两张女人像继续凑数。
崔桃拿画要走时,心里还有点计较赵宗清刚才说的话,不禁回头问了一句赵宗清。
“当初在道观初遇时——”
“想问我,我那时候的性子怎么跟现在的起来迥然不同?”赵宗清率先截话,道出了心中崔桃所想。
崔桃点头。
“尝世间百态,我之乐。”赵宗清解释道。
崔桃琢磨了一下,大概明白赵宗清的意思了,原来是想尝试体验不同人的人生。果然是身份高的皇亲,富贵日子过多了,喜欢体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