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浓墨从天空泼洒,倒在了玉雕的月亮阁楼上,将原本晶莹剔透的月亮飞快吞没,滑腻粘稠的液体漫漫渗透进窗棱,一点点的挤进屋子。
徐青竹看到窗缝里的黑色,面若金纸,身体抖若筛糠,正想说什么,阮玉便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还把一个碟子塞到她手里:“来,豌豆黄,我看你喜欢吃这个,我这里还有。”
见徐青竹端着盘子依旧战战兢兢地看窗外,阮玉漫不经心地道:“你这里的下人怎么回事,连窗户都擦不干净的么?”
“我们仙云宫的机关傀儡人可好用了。”阮玉继续道:“主人下的命令从不违背,听话、乖巧、一丝不苟的执行命令!”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她还恨恨磨牙,显然对机关人天天拿鞭子督促她修行颇为不满。
“我认识一个人,也跟你一样,看到哪里有一点儿脏污,眉头都能拧出个结。”
逢岁晚:……
阮玉抬起手,手指在空中优雅的挽了个花印,轻轻转动手指时,有微微清风凝聚指尖,她轻喝一声,“去!”清风便抚过窗棱,将那一点儿黑气给清扫干净。
阮玉继续说道:“哪里脏了,一个除尘诀就好。”
她微笑着看向徐青竹,“有些人的心脏了,哪怕他藏得再深,也会露出蛛丝马迹,我们这次来,本就是查到了他与女魔头勾结,早已心魔聚形,如今还缺一个关键的证人,你愿不愿意站出来,当着全天下的人戳穿他伪善的面具呢?”
徐青竹呐呐道:“我的话没人信。”
元宝汪汪叫,“我信!”阮玉却没这般回答,而是道:“你一个凡人他们当然不愿意信,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怀疑的,也不愿意因此而得罪一个高高在上的仙君。”
她一脸骄傲,“现在有了仙云宫,有了执道圣君做依靠,你的话,谁敢不信?”不给徐青竹反应时间,阮玉又说:“还是说,你其实内心并不愿意揭穿他?”
她瞪大眼睛,“徐姐姐你该不会像许多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心里其实对他已经又爱又恨了吧。”
“所以宁可自己默默死去,也不想揭穿真相?”
阮玉叹了口气,“若你不愿就算了,反正没有证人也有其他办法。”
她眼睛一弯,“毕竟,我们可是天下第一。”
逢岁晚在旁边补充道:“区区聚形期心魔,弹指可灭,拖到现在,无非是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给那些无辜枉死之人一个交待。”
徐青竹猛地抬头,一双杏眸里好似有熊熊火光,她激动地说:“我愿意!”
阮玉轻笑,“我就知道,徐姐姐从来都不是真正软弱的人啊。”
哪怕一直在受暮云辉情绪影响,她依旧会时不时流露出一丝丝本性。她并不虚弱,一脚能踹开路边的大石头。
她并不怕狗,嘴上说着害怕,眼神却一直往元宝身上瞟,想要摸它的毛。
在她的故事里,她那位真正的夫君是个小将军,两人在马场上相识,一起骑马围猎。这样的女子,本该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大约是刚刚嫁过去的那段时间在相公家里娇羞了几天,就让暮云辉以为她是个温柔软弱的性子。
实际上,她不是,以前不是,被暮云辉精神折磨了这么多年,现在,仍不是。
有了梦主徐青竹的压制,接下来的暮云辉就好对付多了。
逢岁晚握住阮玉的手,施展出漫天的剑气,青光如雨,将天上密密麻麻的眼睛斩得四分五裂,大部分的直接消失,少量坠落下来的被元宝当球咬,阮玉拦都拦不住!
算了,眼球也算球吧?
就是出去之后,她这几天是不想跟元宝玩了。
就在空中巨眼被剑气削至拳头大小之时,暮云辉竟然恢复了人形,他左脸表情狰狞扭曲,皮肤上黑气萦绕,犹如布满树根,嘴角咧到耳根,诡异至极,右脸却白皙如玉,鼻梁高挺,唇角红润,目光里透出淡淡的悲悯。
左右两边以鼻梁为分界线,将他好似割裂成了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