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地在一边为程潜护法,整整半宿,漫天的星辰如洗似的悬在沧海之上,潮水微微褪去,露出礁石大半的原貌来。
程潜刚收功,忽听温雅真人在他耳边说道:“那‘不得好死剑’桀骜不驯,并不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能降服的,想必你已经感觉到了。”
程潜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把剑是前辈你放在我房里的?”
温雅冷笑一声:“可不是?托你那遭瘟的门派的福,我因为和你们扯上关系,连海边那家破客栈都开不下去了,被一群王八羔子一路追杀,我打算将你师门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还了,便换个地方,躲到风头过了再出来,嘿,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青龙岛一场大戏。”
程潜:“这把剑是我师父的?”
温雅嗤道:“放屁,就你师父那面团一样的人,如何支使得动这样的凶器?这是你师祖的,多年前机缘巧合落到我手里,你们门派里当时残的残,小的小,一直无人可托付,这才一直由我代为保管——执此剑者,若是心如铁石,它就能大杀四方,若是稍有软弱,便会被它反噬,是世上第一等欺软怕硬之物,我看你们一派‘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你这一辈更不像话,矬子里拔将军,也就你还能勉强和它斗一斗了。”
程潜听了感受很微妙,感觉这位前辈真是很会聊天,当即站起身告辞道:“多谢前辈救助,我还要去找我师兄他们,就先少陪了。”
“慢着,”温雅叫住他,“你知道他们在哪?”
程潜大概知道东海一带的岛礁只有这么一小片,严争鸣他们估计也只能落在附近,虽然不甚熟练,但他到底能御剑了,可以趁着风平浪静在附近海域上飞一圈,想必也不会太难找。
结果下一刻,他震惊地听见温雅说道:“我告诉你,他们在距此处不到五里的荒岛上,你若御剑而去,不过片刻就能到,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去——因为周涵正恰好也在那个岛上。”
程潜猛地一顿。
温雅继续道:“昨夜东海大震,连你们也被波及,代表有大能陨落,顾岩雪……唉,那姓周的小白脸想必也是当时趁乱撤出来的——哼,他跑得倒快。”
程潜本来还没有那么着急,听了温雅这番话却再按捺不住,温雅话音没落,他已经带着霜刃剑升至空中。
温雅没料到他这样急性,低骂一声,弹指挥出一道青光,放出了一根缚仙索,追上去将程潜绑了个结结实实,重新掉回礁石上。
温雅怒道:“疯了么?找死么?谁说你是那老魔头转世的,他瞎眼了么?”
这话没头没尾,难为程潜竟听懂了,他剧烈地挣动了一下:“我本来就不是,是师父认错了——前辈,那周涵正心术不正,恐怕对师兄他们不利,还请高抬贵手放开我。”
温雅道:“别不知天高地厚了,那姓周的白脸骡子虽不是什么好货,但境界在那摆着,若我在全盛时,说不准还能去会会他……你?哼哼。”
程潜丝毫不为所动:“多谢前辈告知,打自然是打不过的,但我还可以偷袭,可以暗算,请前辈不要为难我。”
温雅:“……”
他实在不知道程潜是怎么将这番话说出口的,十六七岁若是放在凡人里,也算是能独当一面的小伙子,但在这动辄千年王八万年龟的修真界里,却不过是个捏还捏不起来的小崽子。
温雅想不通韩木椿是怎么将程潜这崽子教养长大的——他不但对比自己强的人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还很有些明目张胆的狠毒!
程潜心里已经开始起火了,只是碍于温雅是木椿真人的老朋友这点人情面子,没有当场翻脸,忍耐道:“温前辈!”
“门派……”温雅忽然长叹了口气,“小子,凭借你们几个孩子,是支撑不起扶摇山的。”
程潜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唱衰扶摇派,不过想起此人与师父在一起也没说过几句好话,心里又释然了,他对此并不争辩,只是倔强地与温雅对视片刻,便偷偷研究起身上的缚仙索,打算找个缝隙解脱出去。
谁知下一刻他却感觉周身一松,温雅将缚仙索收了回去。
温雅道:“依你的年纪居然能到御剑这一步,也算是出类拔萃了,我与你师父多年相交,不能看你去找死,这样——”
他话音没落,礁石上骤然出现几条虚影,温雅放出了三条分神。
“你要是能从我这三条分神中闯出去,我便不再拦你,”温雅道,“但是有规则,我不要看你们扶摇派那些个鸳鸯蝴蝶、花里胡哨的剑法,你自己只许挑一招,也只能反复用这一招,只要你能破我的分神,随便你去暗算谁。”
只许用同一个剑招,那不就是要拼真元了?
程潜差点没让他气笑了——感觉这温前辈也有些为老不尊,居然提出要与自己拼真元,那和一个大人要跟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掰手腕有什么区别?
真是臭不要脸出了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