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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神农(第2页)

“那还能治好么?”蒖蒖追问。

韩素问如此作答:“如果因其他病引起的,还有治愈的可能。但若因自然老化,那就很难恢复了。”

见蒖蒖垂目无言,韩素问包好点心,又笑道:“你还年轻,不用太担心。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尽管来找我,老了我教你养生,保证你味觉不会丧失……我得走了,稍后还要出义诊,帮一位皇城司朋友的表弟的堂叔诊治。”

蒖蒖瞠目道:“你交游还真是甚广,上次是书院、画院的朋友,这会儿又多了个皇城司的朋友。”

韩素问又露出他灿若阳光的笑容:“医官朋友多很正常。世人都喜欢和医官交朋友,因为迟早用得上,自己用不上家人也能用上。通常他们第一次接触我,都怀着明显的目的。”

蒖蒖讶异于他心思之通透,问:“那你还能交到好朋友么?”

“能呀,”韩素问大笑,“你不就是这样交到的吗?”

蒖蒖一怔,想到自己起初与他往来,的确主要是找他打探各种事,不禁脸一红,颇显尴尬。

“没事没事,你别多心。”韩素问拍拍她肩,含笑道,“虽然如此,但我相信,只要我诚恳待人,你们迟早会被我折服,忘掉不纯粹的初心,除了头疼脑热,有好东西的时候也会想到与我分享……就像你现在一样。”

蒖蒖抬起头,与他相视而笑。

不远处,立于嘉明殿外廊庑下的裴尚食默默转身回殿中,不再继续观察他们。

她没有听见二人所说内容,但观他们神情,只觉甚亲密,忆起多年前另一桩往事,不禁有两分担忧。

“你与翰林医官院那位姓韩的小医官相识已久?”夜间在小厨房里与蒖蒖独处,裴尚食开诚布公地问她。

蒖蒖坦然答道:“不算很久,我们认识还不到一年。”

“我今日瞧见你与他说话,像是熟识的。”

蒖蒖忍不住笑:“他这个人就是跟谁都见面熟,第一次见都能热络得像多年老友。”

裴尚食沉默一下,还是决定直言忠告:“你是年轻内人,又于御前侍奉,与外界男子接触务必谨慎,若言行失当,一则惹人议论,二则……若自己情难自禁,更易引来大祸。”

蒖蒖想到韩素问那模样,觉得甚难令自己“情难自禁”,笑吟吟地正欲解释,却闻裴尚食骤然提起一个人:“你听人说起过刘司膳的事么?”

所有本来要说的话霎时烟消云散,蒖蒖迅速摇头,两眼灼灼地盯着裴尚食,生怕她不继续适才提起的话题,又讷讷地道:“在殷郡王府时,曾听人说起,赞她厨艺超群,别的,就不知道了……”

“她的事,这些年来太后一直禁止宫中人议论,所以你不知道。”裴尚食道,“她在齐太师宅中长大,又得刘尚食倾囊相授,自然厨艺超群,只可惜,私下与一位医官来往,不获先帝许可,结果……很惨。”

“尚食能与我说说她的事么?”蒖蒖小心翼翼地问,“让我引以为戒……”

裴尚食闭目沉吟,少顷徐徐开口讲述:“她是齐太师家养的厨娘,长大了才入宫做尚食局内人,厨艺自然超群,但先帝忌惮齐太师,起初不敢重用她,只让她做刘尚食和我的助手,不掌御膳。有一年,吴地州府官员向先帝进献了几尾鲜活的河豚,先帝命刘尚食按古法做好,让她先尝,刘尚食却犹豫了。她是汴京人,此前没吃过河豚,去除毒素的步骤按古籍记载进行,但毒素是否尽除,她也没底。而那刘内人见她面露难色,当即出列,请先帝许她代替刘尚食品尝河豚。一尝之下,皆大欢喜,河豚已无毒,且味道鲜美,先帝食用后甚愉悦,对刘内人也和颜悦色许多。刘内人勤勉认真,平时不爱玩乐,一心钻研厨艺。做的膳食宫中娘子们先后都品尝了,交口相赞。有一次,当年的太后向先帝推荐刘内人做的点心,先帝看着点心上的糖霜,似笑非笑地对刘内人说:‘我听说砒霜与糖霜相似,都是甜的,你知道他们味道上的差异么?’这个问题把刘内人难住了,随后,她做出了个不可思议的举动……”

蒖蒖猜到了:“她去品尝砒霜。”

裴尚食叹息:“然后差点丧命,许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最后是一位姓张的医官把她从黄泉路上拉回来的。”

“张云峤?”蒖蒖脱口而出。

裴尚食讶然看她一眼,旋即转过眼去,淡淡道:“是他。他医术高明,至今仍是医官们仰慕的楷模。”

蒖蒖有些明白了:“因他的救命之恩,刘内人爱上了他。”

“倒也没那么快。”裴尚食道,“张太医那时虽也年轻,但性情孤傲,暗中恋慕他的内人甚多,他都不理不睬,对刘内人也并未另眼相待,只当病人正常医治。而刘内人一心精研厨艺侍奉君上,也与那些怀春少女不同。两人起初客气相处,无可指摘。那次康复后,刘内人还亲笔写了篇洋洋上千言的文字呈给先帝,细述砒霜与糖霜的异同。先帝从此对她刮目相看。不久后刘尚食去世,我被升为尚食,先帝也将她升为司膳,让她掌御膳先尝之事。既获先帝器重,刘司膳知恩图报,为锻炼辨毒能力,竟然私下悄悄品尝一种又一种的毒药,结果一次又一次地病倒,张太医救了她很多次,两人的感情大概也是在这一次次的诊治中加深的……后来,先帝大概觉察到什么,安排了别的太医,不让张太医继续为刘司膳治疗,甚至不许他们再见面。但是有一日,刘司膳品尝了一种有毒的菌蕈,又如品尝砒霜那次一般严重,呕吐到呕出血来,奄奄一息。先帝见情况危急,才又召张太医去救治,而这回,先帝特意叮嘱我,要我留意探视他们相处的情形,稍后向他禀报……”

说到这里,裴尚食声音渐轻,思绪也飘向了多年以前,令她记忆深刻的那一日。

那天她引导张云峤来到刘司膳房中,立于一侧旁观了张云峤为刘司膳望闻问切,两人始终是医生与病人相处的模式,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此后张云峤准备开方子,房中一时却找不到笔墨,裴尚食便说自己回房去取,退至室外。然而行了数步,想起先帝的嘱托,不免忐忑,遂招手轻唤一位小内人过来,吩咐她去取笔墨,自己缓步回去。

刚至门边,便听到了室内两人一段不寻常的对话。

“你以为你是神农,可以千百次地勇尝百草?神农尚且不能全身而退,何况你一弱女子。”张云峤的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愤怒,“你为官家试毒,该有一百次了吧?忠君不是这样忠的!”

“是有一百次。”病榻上的刘司膳很平静地回答,“九十九次是为官家,最后一次是为你……我想见你。”

张云峤瞬间沉默了,与她相视,良久无言。

刘司膳青紫的唇际翘出一弯凄凉的笑:“嫌少?那我再来一次。”

她勉力支身,端起身畔案几上一碗菌汤饮了一口——那是应张云峤的要求盛出来给他研究的毒药样品。

张云峤猛地夺过她手中杯盏掷于地上,旋即紧握她手腕,双目炯炯盯牢她,似要看到她心里去。

“来呀,一起死吧!”他对她说,然后一手拉她入怀,一手托住她脑后金簪已坠、即将散开的云髻,含恨吻向她双唇,去探寻那一泊剧毒的汤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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