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彦弘与张剑仪和廖思洋见面之后,返回家中已晚。
他进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李景承已经来了。
只见某人坐在林彦弘的书桌前,执笔写着什么,看上去极其专注,连林彦弘走进来也好似没有察觉,头也不抬地继续写着。
林彦弘走进一看,发现李景承竟然正在默背心经。
他的字是林彦弘手把手教出来的,依稀有些“老师”的影子,只是运笔之间少了些端润,多了些疏狂,看上去已初具风骨。
林彦弘见他专心致志的模样,心中暗笑不已。
自恩荣宴上林彦弘带回了一个陛下取的字,世子就开始闹别扭,他虽话不多,但字里行间都表示不太喜欢这个表字。
林彦弘也是猜了好久,才从他的字里行间猜出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无非是觉得弘休这个字,虽然代表福泽深厚,但颇有几分僧人戒号的感觉,更因着某些不可述出的原因,让李景承十分不喜。
“你是悟觉大师带大的,我的病也是在巫山养好的,我们都是受佛祖庇佑的人,也有人取字与佛相关,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我得了一个这样的表字,将来就会出家不成?”
某个小东西平安长大了,竟然“翻脸无情”地嫌弃起林彦弘这个跟佛寺有关的表字,真是小白眼狼一只。
林彦弘昨夜已经抱着气鼓鼓的小狼崽安慰:“再说了,你看天下有多少人可以请今上取字?如此殊荣,好似也只有卢相曾经享过,这可是个好兆头。”
小狼崽子当时就在林彦弘的怀里哼哼唧唧,完全没有听进去,该怎么闹别扭就怎么闹别扭。
这件事怪不了林彦弘,但李景承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怪皇宫里那位,最后只能拿自己发脾气,愈发不说话了,也不在房中玩耍了,昨夜抄了一遍林彦弘殿试的卷子,今天又开始抄心经。
林彦弘相信他肯定知道自己进屋了——裕王世子可机敏了,更何况外面还有影卫。
他默默走到李景承的身边,看他写字,挽起袖子,任劳任怨地帮他磨起墨来。
李景承微微抬眼看了看林彦弘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把笔搁到一边。
林彦弘见状,温声道:“晚上在哪里用的晚膳?又是跟惠王世子他们一起?”
“没有,一个人。”李景承回答道。
林彦弘听出他语气还很郁闷,不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腕:“都吃了什么,跟我说说。”
然后不喜说话的某位世子殿下,就一个词一个词的,老老实实地把自己晚膳的内容说了一遍,没有一点觉得这个问答十分傻气的感觉。
虽然眼前这家伙已经越长越高大,但林彦弘还把他当个孩子,再加上有小狼崽子会撒娇,所以对李景承说起话来,自然而然就带着一些宠爱和随时随地都在哄人的意味。
对此,裕王世子表示极其受用,所以就算回答一些明显是岔开话题的问题,也甘之如饴。
林彦弘听了连连点头:“世子府的伙食这么好,听着就让人羡慕。”
“跟我住。”某人想也不想,立刻提出建议。
林彦弘闻言,嘴角微翘:“傻话,我又不是世子府的长史,怎么跟你一起住?”
他说完,就把李景承刚刚默的心境拿了起来,看了一遍:“说起来,悟觉大师今年冬天,也会来天京小住吧。”
自那一年今上忽而召见诸王,太后请华音寺高僧入京做法事,之后每年的冬天,悟觉大师都会到天京,暂住宫中。
除了第一次,后面的行程都是比较隐秘的,只因为林彦弘一直跟大师保持信件来往,对方并没有瞒着林彦弘自己的行程,免得他迟迟得不到回信会担心。
林彦弘虽然不知道梁帝的夜魇症越来越严重,才不得不请悟觉大师来天京,但他也猜到,悟觉大师忽然频繁地离开华音寺,多半是跟今上有关。
他和李景承在一起的时候,一般尽量避免提到这方面的事情,免得遇到什么皇族辛秘,让李景承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会有些为难。
林彦弘相信,该让他知道的,李景承决计不会瞒着他。
至于那些李景承不会主动提及的事情,要么就是与林彦弘完全没有关系的,要么就是让他知道了也并没有好处的事情。
及第之后,林彦弘给悟觉大师送了信件,算算日子,也快到巫山了,所以他想起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毕竟在几年前离开巫山之后,林彦弘就再也没有见过悟觉大师,颇有几分想念。
李景承一边点头,一边从林彦弘手里把那心经拿了过去,揉成一团丢开去。
林彦弘笑道:“写这么辛苦,不是白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