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以枪格挡的刹那,胸膛骤然一股剧烈的刺痛袭来,好似五脏六腑崩碎,七经八脉尽断。
宛遥眼睁睁的瞧着项桓结结实实地挨了对方的一脚,膝盖终于难以为继地往下压了压。
她知道他身上还有箭伤,若非疼到极致,绝不会如此反常。
那一刻,宛遥感觉自己就快喊出来,又拼命的咬牙将双腿牢牢钉在原地。
项桓的视线仍毒蛇一样的黏在那个蛮人的周身,他胳膊微颤呕出一口血,眉头竟连皱也没皱一下,挡着大刀的□□纹丝不动。
地面上稀疏的洒了几点浓稠的痕迹。
他的嘴唇是深红的,眸却是冷的,黑瞳似乎燃着熊熊烈火,突厥武士终于在这样的眼神之下显出了怯色,对面的少年如恶鬼一般令他毛骨悚然。
项桓用力提了口气,大喊着荡开长。枪,银芒闪电般朝前划出一道倏忽闪灭的光,刹那间鲜血四溅!
他踉跄一步稳住身形,一抖枪上的血,冲着四面八方吼道:“还有人来送死吗!”
宛遥尝到了嘴里的腥味,她蓦地抬头,才发觉唇角已经被咬破了。
接二连三的失误让突厥汗王正视起这个年轻人的实力,他不顾手下的反对,脱去外袍接过随从递来的战刀。
地上的伤兵越来越多,店内的突厥人也陆续敢上前帮忙,脚步声纷至凌乱。
首领的亲征惹来了守卫的注意,他侧头张望战局,不时四下环顾,显得急躁不安,在宛遥几欲瞪红的双目注视下,终于匆匆从正院里离开。
背后孤傲的少年还持枪而立,她闭眼用力平息心跳,狠狠的一咬牙,猛地睁开眼转身跑向院外。
*
夜风在耳旁呼啸,头顶是皎洁的月,地下是湿滑的路,宛遥简直记不得是怎么从这家小店跑出来的了。
她的双腿好像在打颤,又好像没了知觉,只是不停的,拼命的往前跑。
漆黑的城郊树影婆娑,道路弯弯曲曲却看不清尽头,好似无底洞般的黄泉道。
宛遥长到这么大,其实很少吃过苦,她和无数待字闺中的官家小姐一样娇生惯养,这种事若放在平时,哪怕听一听她也觉得可怕,更别提要在那样的危急的情况下跑出十余里去求救。
可真当她置身在漫漫长夜中的时候,心里竟什么也没想。
她只知道项桓还在哪里。
受了很重的伤。
若不快点搬来官兵。
他会死的。
突然间,宛遥在狂奔中微滞了下脚步。
她清晰的听见四周回荡的足音中,莫名又多了一个。窸窸窣窣,沉重却有力,每一步都似镇山慑海,并随着时间的推移,正以不慢的速度,在朝这边靠近——
宛遥冒出了一个令自己头皮发麻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