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监您看,前面那些船上竖着些黑色旗帜,看他们刚刚打扮应当是些浪人倭寇。”
“又是陈祖义之流吗?看来这广东的海寇倒全犯在老夫手下了,周保你让人迎风竖起我大明旗号,瞭望台处点起烽火各船以狼烟为号,传我命令:左翼五艘的战船原地不动,右翼战船打开一道路口放运兵的兵船进入里面,我们给这些倭人来个关门打狗。”
“是属下遵命。”
海岸上已跑出船的浪人此刻正哇哇叫喊着与身披铠甲的防军开始短刃相接,另外守在船上的其他浪人却仍在不住的拉弓射箭,偶尔有几名穿戴整齐之人手上还拿着几支长柄的火铳,这些亡命之徒丝毫也不顾及自己人还在前面厮杀,一排排密集的羽箭射过场上顿时便要倒下几人。
明军这边,今日原本是要来迎接郑和航团入港,因此布政使艾广身边多是跟这些迎送官员及搭台唱戏的伶人,身边护卫只不到百人。而在这百余人后面更是夹道而来观看此盛事的沿海百姓。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一众文官猝不及防,但此刻自己治下百姓均在身后,而长官又奋力在前指挥,一众腿都被吓软了的文官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原本干旱的沙地上倒湿润了不少。
“爷爷那便是郑和大人的船队吗?也没你所说那般大,他们这一上来是在演戏吗?比起园子里的戏要好看多了。”一个被伏在爷爷背上嘴巴瘪在一旁的孩子天真的问道。
初时遭逢羽箭袭来却尚够不到身边的百姓还一头雾水。人群中一阵躁动后,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那是倭寇啊,他们又回来了。”围观百姓顿时反应过来,三月初便登陆劫掠过的倭寇形象登时浮现在他们脑海之中。紧跟着只听嗖的声一支原本射向岛上守军的长翎羽箭好似射偏了只插在离人群不远的的数干上。还做围观的人群顿时像被炸了窝的蚂蚁,四散向后逃跑,一时间胖的挤瘦的,高的踩矮的,男的挤女的,女的挤孩子哭闹声喊叫声打骂声四起。人群乱成一团,千余人的观海台上一时间竟没有几人能挤出那一丈多宽的路口。
“爷爷,你在哪?”人群中刚刚还天真的看着“岸前”演出的孩子早已从爷爷背上摔下来跌落在人群中,好在此刻最靠近海岸的一层人墙上并无几人敢再想起,孩子到一时也不至被人踩踏。
“三斗快跑。”爷爷的虚弱呼喊声突然传来,平日里家里存粮极少因此被唤作三斗的孩子闻声往呼喊声方向看去。只见刚刚还能呼喊自己快跑的爷爷此刻已倒在地上再发不出声音,口中还不住吞吐着血沫。离他尸体不远的地方正站着一名赤裸着上身一脸横肉狞笑着的浪人,原来刚刚人群四散的喊闹声已惊动了距离他们不远的几名倭寇。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被眼前的人吓坏了的小三斗顿时呆立在原地,眼看着那浪人手中握着滴血的倭刀一步步向前走来。
不住往前窜涌的人群里这时也开始响起惊呼声,只听几声惨叫声响起,湛蓝的天空下一行鲜红的血练溅起,霎时间几个青年男子也倒在了血泊中。人群向前拥挤的更甚了。
搭在海岸边上的戏台此刻亦无人能顾得上去管,几个目露淫色的光头倭人已流着涎水往台上爬去,已梳妆打扮好正要上场的伶人背靠背的哭倒在台上被围成一圈由两名倭人看管着,而藏在后台更衣间内的则被倒提着头发拽了出来。这些已久不见女色的饿狼也不管一边正打斗着的同伴,看见个姿色不错的便往下身摸上一把,不过一会儿便从众女伶中挑出了数个男扮女装的花旦。眼看数个女子便要被掳到船上,戏班中刚刚被踹倒在地的几名武生再也忍耐不住,抄起平日里摆在架上做装饰的大刀缨枪便向几名倭人劈刺去,尚未反应过来还在不住搓**笑的倭人第一个被劈倒,待缨枪正向下一人刺去时已反应过来的倭人顿时口中又哇哇大喊起来举刀往前迎去。之前抱着女伶准备要走的几名倭人也抛下怀中美人,大喊着往身后战团里夹去。战乱中一名被缚在柱上的女伶被倭刀砍下了半条臂膀。许是伶人中同甘共苦已久,刚被缚住上身的一名女伶见从小一起练习杂耍的姐妹被砍下一条臂膀,尖叫着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一名正要背后偷袭的倭人从台上撞了下去。众少女伶人中叫好声顿起,但紧接着像她迎来的却是一把闪亮的倭刀,惨叫声又起,刚刚撞下一名倭人的女伶被迎面而来的一刀砍掉了半个脑袋。冲天的血腥味大作。只见刚刚斩掉了半个头颅的倭寇竟将那倭刀伸到嘴前用舌尖点了点。歇斯底里的狂笑声响起:“少女的血就是好喝。”那人竟口吐汉话。
“哇呀呀呀,尔等汉人竟也从了贼寇,简直不要脸之极,待我关二爷将你这贼子斩于刀下。”一名妆化赤面长髯打扮的红生口中唱着戏剧,举起后面祠堂里关公像旁周仓捧着偃月刀向那倭人迎面劈来。那满面血污的倭人看到这幅场景似乎被吓呆了。一时间竟忘了举刀招架。被那红生一刀劈成两半。
一时间原本哭闹成一团的伶人戏班里此刻竟与数名倭人战了个旗鼓相当。
许是因为戏班的奋起反击,观海台上两名僧侣打扮的武人也开始不断将从侧面包抄过来的倭寇浪人阻拦在路上。
“师伯,快些走吧,那些倭寇便要打过来了。”观海台外的茶亭中,一名满头是汗的僧人对身旁另一名中年和尚劝说道。
“靖真、靖易莫非便眼看着台上百姓尽数死在那些倭人刀下?你我俱是修心之人怎可就此一走了之。”
“桑榆师叔,临行前师傅嘱托我四人务须保护好您安全,若我二人再离开,您此处再起危险那我佛普渡世人之宏愿又由谁来继承,还请大师您三思。”靖真苦劝道。
“师伯靖真师兄所言不差,不然我师兄弟先将您送到镇内,待您到了安全之处我们再回来救人。”一脸愤恨看着前方的靖易也跟着劝到。
“靖易师兄你糊涂,最近那些鹰爪子已盯上我们这些外来的普渡僧人,你怎能将师叔一个人放在镇内。”
“今日你二人是不愿听命与我了?”被唤作桑榆的光头和尚怒叱道。
“怎敢不听命于您,实是师命难违,再说万一那人群中有我们化缘的人家将您认出来又该怎办。”靖真为难的说道。
“唉好好,既然你们执意如此,那我……”桑榆大师见二人挡在身前不能有所动作,微叹口气道。
两人见苦劝良久的倔强僧人终于松口,不禁心中一喜,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忽感觉腰间一酸,待再回头看那僧人时那僧人却借着两人失神往观海台的人堆里扎去了。
“阿弥陀佛,这可如何像师傅交待啊。”
“交待,交待个屁还不快追。”
两人脚下飞奔,连着唤上之前登台的两个和尚,一时间五人竟对阵起了数十名倭人。
再看海岸上官兵,此刻的官兵近乎人人带伤,便连新委任的艾布政使官府上也沾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倭人的鲜血。跟着拿起掉落在地上的倭刀箭支以数人扭打偷刺一名倭寇的众文官此刻也都已负伤。
“布政使大人,不然我们且战且退,这群杀红了眼的倭人怎么也杀不完啊。”一名满头大汗还未负伤的官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