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再见时他就不笑了,身上总凝着一股晦暗的气息,隐约让人觉得有无数道无形的锁链堆积在他身上,将他紧紧缠绕着,他死命压抑着挣扎的念头,全身心放在克制自己玉石俱焚般走向疯癫的道路上,以至于外表看起来僵硬如一具行尸走肉。
只有在深海见到化为鲛人的聂朝栖时,他守在那颗永远也不可能孵化出他想要的鲛人的蛋身边时,虽然寂寞,神色却是平静的。
到现在,面前之人时而大喜,转眼又怒极,仿佛姜偃只要有一点不和他心意的举动,他身上的枷锁就会瞬间断裂,演变为倾盆而下的狂风暴雨,撕裂姜偃还有自己周围一切,姜偃不觉得可怖,只觉得难过。
一个好好的少年,怎么就叫人给逼成了这副模样?
薛雾酒聂朝栖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一起,姜偃不由想到其他人提起他时,都是愤愤的唾骂,不屑,还有贬低,什么脏话难听话都往对方身上丢,却没人记得他最初也是个心善柔软的少年了,仿佛他一出生就是这样惹人厌恶。
他们将他逼疯,然后再反过来一脸冷静的看着他发疯,置身事外般,高高在上的数落着他的不是。
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紧,姜偃在一股复杂的情绪驱使下,将掌心贴上了那张因愤怒而狰狞的脸。
他脸色都有些泛白发青了,望着聂朝栖的眼神却是怜爱又心疼的。
“他不会不会反抗你,”姜偃断断续续重复,“你要他要他做什么,他都会顺从你”
勉强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柔和字句,像是一道魔咒萦绕在脑海里,最后却统统飘向他的喉咙,落定在脖子上,将他骤然圈紧。
聂朝栖呼吸停滞。
脸上覆盖的温热让聂朝栖拧紧的肌肉烫了下似地抽了下,咬紧得鼓起的牙根和脸侧暴起的青筋几乎片刻间瑟缩了起来,他掐在人偶脖子上的手指张开,让空气重新流进人偶的气管。
姜偃猛喘起气来。
他还以为自己又要凉了。
反正跟聂朝栖扯上关系而凉也不是头一回,一回生二回熟,临到要死姜偃心里竟然还有点气定神闲的,有种该来的终于来了的了然。
具体情况他还没怎么搞清楚,但听到有人唤了薛雾酒这个早死了八百辈子的人的名字,姜偃就有点琢磨过来,他进来的时候,有可能直接掉入了另一处幻境。
只是如今看来,到底是幻境,还是他又穿梭了时间,还要两说,不过他叫习惯了,姑且还当自己身陷的是某种幻境所化的世界。
这次和之前唯一不同之处,就是他要被聂朝栖初见杀了,死得快了些。他没冒出多少怨念,只想着既然刚见面就要被送走,何不说些他想听的好话哄哄他,让他开心点,别那么愁眉苦脸的。
却没想到,聂朝栖又不杀他了。
有些巧合不单独拿出来看,很难发现其中关联,现在被人点出薛雾酒的名字,姜偃仔细一想,发现自己每次进入聂朝栖存在的幻境,竟然都是有薛雾酒的尸体碎片在周围。
难道,聂朝栖和薛雾酒,真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