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千山院的内室。
沈锦年自重生以来,就不要丫头上夜。屋子里暗香幽微,墙角立着一盏落地宫灯,柔和的灯光笼着满室静谧,温馨如梦。
沈锦年与林珏躺在床上,谁也没有睡着。林珏轻声道:“锦妹妹,对不住,那日我不该那样对你说话。”
“姐姐,你知道的,我不会放在心上。”
“锦妹妹,本来,我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喜欢那个人。”林珏幽幽的道:“只是,娘把一切都告诉我的时候,我却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我知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儿女亲事,没有多少能顺心遂意。我不该奢望更多,尤其是在太子威压之下,家里已经很为难了。只是我还是希望,能找个合心意的,一起过日子。”
“我不能待在后宅里,每日侍奉婆婆,相夫教子,跟一群女人争斗,这样的日子我想一想就觉得喘不过气来。锦妹妹,你说,为什么我要生为女儿身呢?如果我是男子,自然不会有这许多的烦心事。”
“姐姐,世上男子何止千万,一个许连城,不值得你如此。”沈锦年劝道:“姐姐如今知道这些事情,总比定了亲之后知道,又毁了名声要强许多。”
“家里兄长众多,我平日里也见多了京都少年。却没有一个总是这样笨笨的,来讨好我。”林珏悲凉一笑:“说来也是可笑,就是因为他如此笨拙,我从未想过他别有居心。”
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没入鬓发。林珏闭了闭眼睛,忍住心头的酸痛:“锦妹妹,我不想说谎。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他了,但是,我还是会难过,很难过。”
沈锦年默然。侧了身子,环抱住林珏:“会好起来的。”
林珏在那温暖的怀抱里,似是得到了片刻安宁。她紧紧偎在沈锦年怀里,闭上了眼睛。
林珏在沈家住了好几日。林晚知道她如今心中难过,也不过来,只让沈锦年好生陪着。
至于许连城,林珏不再见他。林二太太恼恨他算计林珏,找人到吏部打通关节,给他补了青田县县令。青田县倭寇猖獗,几任县令都是抗倭不利被朝廷贬退,有两任甚至死在倭寇刀下。到那里去做官,别说升官发财,能保住性命已是大幸。许连城等不到林珏,狗急跳墙,竟去林家求见。
林二太太冷笑一声,让他进府。也不知林二太太跟他说了什么,许连城出府时失魂落魄。第二日,便收拾收拾去了青田县上任。
时光荏苒,春去夏至。
朝堂看似平静,实则已暗流汹涌。先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占易槐,上书参陕西巡抚祝迟江,私自开仓放粮,藐视国律,论罪当诛。皇上命祝迟江回京自辩。祝迟江素服回京,将前因后果俱皆上表。随他而来的,还有陕西百姓的万民书。此事热议如沸,因涉瑞王岳家,瑞王府一时置于风口浪尖。
朝廷之事,沈锦年并无多少消息可以探听。因上回跟瑞王妃说话的事,沈重如今和林晚说起这些事,都会回避沈锦年。沈锦年无奈,只得跟杜鸿旁敲侧击。
杜鸿虽不知沈锦年为何对这些事感兴趣,但也知无不言:“此事在朝中争议许久,皇上倒未苛责祝大人。只是那占易槐说的也有些道理,虽说事急从权,但开仓放粮一事,此人竟瞒得滴水不漏,实在有欺君之嫌。”
“那……皇上的意思呢?”
“皇上倒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朝中大臣们吵得厉害,就说了一句容后再议。”
沈锦年默然。杜鸿微笑道:“沈妹妹,朝中之事,枯燥无味,不谈这些。不如,让我看看你近日临摹的怎么样了?”
沈锦年拿了自己的字过来,杜鸿看了,又指点了几处不足。赞道:“妹妹进益颇多。”
“每日里烦心时,练练字,就觉得好多了。”
沈钧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见了杜鸿,微觉诧异:“杜大哥也在?”
“三哥近来忙,怎么有空来我这?”沈锦年笑着起身迎他。
沈钧笑道:“我虽忙,却也是隔天就来看你,不要说这样没有良心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