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龙椅上崇祯帝缓缓开口了:“国舅今日所为,可谓不智。这天底下反朕的遍地都是,独独国舅不能。朕自忖未曾怠慢国舅,亦宠田妃,国舅反朕,殊无理由。”
田宏遇闻言,不久叹道:“陛下实无迫我之处,反而殊为优容。然则时也命也,如之奈何?”
他缓缓爬起来,站在陛阶之下,与崇祯帝面对面,极为坦然道:“陛下从不曾怠慢国事。然则国势颓废至此,非一朝一夕之害。陛下非雄主,无法扭转乾坤,大势已去。自陛下登基以来,内有流贼为患,屡剿不绝,反而愈发坐大。外有东虏叩关,屡挡不住,任凭鞑虏肆虐,掳掠百姓。满朝文武尸位素餐,文不能治国,武不能作战,还有什么好期望的呢?”
崇祯帝嘴皮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田宏遇叹息连连:“我为皇亲,与国休戚。然正因如此,才愈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国灭之时,便是九族俱亡之日。陛下,我投我主,非无缘由。盖因我主绝不会怠慢朱室。我主有言,陛下非亡国之君,文武皆亡国之臣。令我封锁紫禁,护卫陛下,务使朱室流离杀戮。”
崇祯帝闻言不禁冷笑起来:“务使流离杀戮?笑话。千载以降,亡国之族哪得好下场。”
说到这里,崇祯帝竟哀求起来:“田国舅,若你尚且记得朕一丝好处,便退出去罢。留下一口刀剑,给朕最后一些尊严。”
“陛下!”
王承恩满面泣涕。
田宏遇道:“陛下!”
他道:“事已至此,陛下何必如此?明亡实乃天数,非陛下一人可以扭转。陛下就算死在这殿上,于事又有什么补益?莫非以陛下之死,激起江南反抗?”
田宏遇并非愚鲁之辈。
崇祯帝的死活,于如今的形势,大有关碍。若崇祯帝活,江南就无法再立新君,名不正言不顺。若崇祯帝活着且亲口宣布明灭,对嬴翌而言,好处巨大。至少江南之地便没办法借助大明的名器,来反抗嬴翌。
若崇祯帝自戕,死于殿上。各地便有诸多借口,另立新君。
虽然无论如何,对拥有强大军队的嬴翌而言,都不会造成无法跨越的障碍,但于田宏遇而言,自然要做到尽善尽美。如此,才能在嬴翌面前博得更多。
“陛下。”田宏遇吸了口气:“我主兵锋无双。日前已于青山口内歼灭东虏阿巴泰四万大军,并拟筑京观于山海关外,震慑东虏。东虏尚且如此,远非我主敌手。陛下便是再有心思,这天底下,又有什么能抵挡我主君临?千载以降,朝代轮回,乃是天数使然。秦后有汉,汉后有晋,晋后有隋,及至于如今,大明既已无法为天下之主诸夏之长,何不顺应天数?难道真要触怒我主,行杀戮之事不成?”
崇祯帝顿时颓然。
倒是王承恩暗暗舒了口气。
随后便听田宏遇道:“我主最晚明日便会兵临城下,这一夜之间,我须得稳住京师局势。稍后满朝文武将至,还请陛下稍作安抚。”
崇祯帝不言。
田宏遇便让人拉来一个凳子,就坐在殿中,零零碎碎说些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言语。
不多时,周皇后、田贵妃等后妃、皇子、公主,皆被执于殿上。
田贵妃怒骂田宏遇,田宏遇只是笑。
田宏遇之事,田贵妃自然不知,然事已至此,除了谩骂,还有什么能为?
又不久,宫中各监的太监亦被执于乾清宫。
宫中二十四衙门,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如司礼监、御马监等,每一监都有一个太监。不是所有宦官都叫太监,有地位,有官职的,才叫太监。
王承恩便是如今司礼监的掌印太监,自曹化淳告老还乡以后,王承恩便是宫中二王之一。另一个,是王德化,御马监的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