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烟花漫天飞,你为谁妩媚……”
我在飞,在云雾里向前飞;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弥漫着看不透的雾帐,仿佛穿越在时空隧道。
只有朦胧的光线忽强忽弱,伴随着一阵阵由远及近的声音,瞬间又“嗖”的一声过去了。我清醒的知道这是我的感官在和我开玩笑,拉扯着我的思绪在不着边际的飘荡,而我的身体正坐在POLO车的坐椅上。
徐志摹曾说过就如天使是飞着来的一样,人们很久以前也是会飞的,我想人类想往飞翔的秉性可能是从鸟类祖先那遗传的。但现在,可怜的我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在喝了酒以后才能找到那一点点“飞”的感觉。
一辆蓝色的POLO飞奔在新建的雨花大道上,宽阔平整的柏油路一直连着机场高速,延伸向无尽的远方。路上很冷,也很静。平均五分钟可能才有一辆陌生的朋友迎面而过,友善的向我们眨了眨眼睛就一溜烟的消失在茫茫之中,真有种前不见过客,后不见来者的感觉。想起了高中时喜欢看的一本书《在路上》,我喜欢这个书的名字,因为它适合我现在的心境、适合人生,虽然我不自认为也是“颓废的一代”。
这是一款最早在中国大陆上市的两厢POLO车,1。4的排量,可现在的时速却已经接近180公里小时。要不是本人亲身感受过我也不信,不过您最好别试,我宁愿你说我是个骗子;即便你成功的做到了,大众公司也不会给我一分钱广告费。
车上的两个家伙都没系安全带,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手足兼我的义务司机,姓钱,叫钱程。我是长条形的,他是椭圆形的,从外表上看不出一分渊源,唯一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俩都不喜欢被束缚,无论是身体或是思想上,因此我们都爱酒这个东西。
震耳欲聋的音响淹没了周遭的一切,车外寂静一片。车内的音乐声大得让人不敢认真去听清楚歌词,只觉得人随着耳边嗡嗡作响节奏陷入混沌之中。只记得“鸟鸣山更幽”,不料置身巨响之中也能回归到万籁俱空的状态。车里放的是一本叫《兔子歌厅》的磁带,内容是本土的,更贴切的说是乡土的地下摇滚乐。除了这首含笑的《飞天》外,其他的歌我一首都没听过。这些磁带是年初去常德考察某招商项目时回路途经某镇临时买的,一共花了30块钱捡了七八盒吧,一是便宜,二是”新鲜“。象这样设计得花花绿绿,包装粗糙的磁带在星城几乎是绝迹了,特别是一看歌名让人耳目一新,里面的一些的士高版的民歌如《哥哥妹妹来唱歌》等诸如此类的听起来更是让人“惊艳”。
最“刻骨铭心”的应该是其中几首赵本山、潘长江等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大陆的当红小品改编成的东北口音的RAP,让我惊叹于中国本土音乐人,或者应该称呼为民间艺人的创造力。也正是这些歌让我改变了脑海中固有的北方人憨直的印象,简直太有幽默感了,相比之下雪村的《东北人都是活L锋》就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么说吧,头一次听《活L锋》能让你吃饭的时候忍不住包着嘴笑,而这些“精曲”能让你全喷出来。感觉就象突然有一天你看见你那严肃寡言了几十年的老父亲在你面前活跃如六岁顽童,并耍起宝来,怪怪的。
想想这也是改革开放的产物吧,也许是市场经济激发了他们的潜力,“存在及合理”嘛。反正不管怎么说,有了这些“活宝贝”的存在人是精神了,买来刚听的时候两人乐得把一路的倦意全抛了下来,感觉实在是治疗高速公路麻木症的良药。时间久了也就有点不管用了,此时此刻,这些“劲歌”好象也已经不能让我们乐起来了,它们的作用就如同用来撑着眼皮的火柴梗,只是让我们撑着别那么快的完全浸入静默中;但我恐怕这也坚持不了多久了,因为酒精已经向我脑袋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猛攻,时刻准备侵占它。
约半小时的飞奔后,车停在了我家大院的门口。钱程递了支金白沙的烟给我:“抽支烟聊会再上去”,我俩又把晚上吃夜宵的一幕幕场景像电影片段一样回放了一遍,拿其中一些有趣的花絮片段说笑玩味一通。其实话这一路上没少说,烟也没少抽。有时候我俩自己也纳闷,常常这么晚了,已经精疲力竭的人怎么就不想回家呢?
……
钱程一支脚搭在汽车窗沿上说:“刚才那点狗肉吃得不够劲,不如省委党校边的‘刘记’味道正宗。”
“恩,也就那个狗脑壳煮蛋还可以……”我接了一句。
钱程:“今天喝了多少瓶酒咯?”
我把脚从汽车的仪表台上拿下来,斜着头靠在坐椅上想了一会:“喝了9瓶多一点吧”?
“哦,我感觉还可以,主要是王健那杂小鳖不吃哒”。
“小鳖”、“老鳖”是本地土话,其实一般用在很铁的朋友、哥们身上的代名词,但是如果有跟你不熟的人这么称呼你,那就是蔑视你了。中国话就是这么有意思,同一个词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或者语气变一下就完全不一样了。说起来湖湘自古盛产龟鳖,特别喜欢吃脚鱼人也多;再说了,这“小王八羔子”也算是一种蛮可爱的家伙,生命力强又有吉祥的寓意,怪不得越来越多的人拿它当宠物喂养。近年来有些本地话写的文章中用“小瘪”代替,两者通用,音是差不多,字面上也文雅一点,类同于“小瘪三”这个词去理解。
“其他人都不喝,就我们三个人9瓶正好差不多了,总而言之我们都大不如以前了,这点你得承认。”
“是啊,想当初是几件来着?……”钱程又开始痛说革命光荣史了,我可没兴趣听下去。抽到地三根烟的时候我提出走算了,大家都累了,再说反正明天很有可能又见面的,这种可能性大于百分之九十。看一看表,时间指向2001年9月28日凌晨1点36分。
我家住在301,是一栋90年代中期修的单元宿舍,远望去我家的窗户里还亮着淡淡的灯光,但我爸妈早就睡了,灯是为我留着的。院子的大门看似已经关了,其实上前一推就开了,也是为我留着的,这已是我和门卫老周长期以来的默契。主要原因是他实在忍受不了我每天凌晨把他叫醒开门的烦扰,索性将门虚掩着,等我回来后自己把门闩插上。老周其实也就四十六岁,只是外表看上去比六十四岁的人更无朝气,唯一的区别是六十岁的人喜欢手里拿着一半导体收音机,而他则是双耳塞着一副耳机,兜里放着一部CD机。
他到我父亲所在的商业厅下属的企业单位已有二十年头了,这么多年来也没怎么惹人注意,只是毕竟这么长的时间让人们对他那张脸有了一份熟悉的亲切感罢了。最近老周突然成了人们谈论的热门话题人物了,主要是托了一个在西安因卖猪肉而声名大噪的北大学子陆某人的洪福,原因是老周居然就毕业于北大旁边的,那个同样是“中国常青藤”的清华园里,听说是化学专业的高才生呢!?奇了怪了,怎么这么多年了就没听人说过。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他周某人与那个陆不宣的唯一不同就是他从一毕业就在一家国营单位干到现在,虽然好象还不如陆兄卖肉取得的成就。
我总是试图猜想他是否满足,但是至少看上去很平静,一个人能静这么多年不容易,真不容易。突然想起古龙的武侠书里那冷漠寡言而又高深莫测的看门人来,就着月光看了躺在睡椅上的周师傅一眼,不知刚才的关门声是否打搅了他的好梦。一阵风吹来寒意逼人,我赶紧加快了脚步,想象着要是老周突然睁开一只眼,他脚上的一只廉价“人字夹”拖鞋似流星直追我的后背心……
进门后我迅速洗脸、漱口,洗脚就留到明天一起吧,用最轻快的动作关上自己的房门。
一觉天亮,无梦。
日子就这样从我踏出校门开始这样不断的被克隆着,同样的疲惫而又“充实”,至少是让人感到是可以有所作为的,生活里的激情也是随处可抓。我感觉这是我成人后的又一个活力迸发的时期,第一个时期应该是刚从中学冲过黑色夏季,挤过独木桥闯进大学校园的那个“大喘气”阶段。而现在我又从一名学生成为了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工作者,经济上和生活上的自我空间更大了,这感觉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葛优演的一个电影名“大撒把”。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明天起来会怎么样,这种日子会不会就这样过下去,我认为每一段生活都如同一颗闪亮的流星划过我的生命星空,不管长短至少曾经耀眼过就好了。
“吕途,就来上班哒哎?”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和我打招呼。
“啊,是的,你早啊。”我一边挤进电梯,一边应和着与同事们寒暄。
电梯不太稳但是很快,这部国产的老爷电梯不时的发出两声咳嗽,象是从老年哮喘病人喉管里滚出来的声响让电梯里很安静,人们都聚精会神的在听,关切的神情仿佛是他们家老头子病了,毕竟现如今视死如归的人不多了。
一出电梯门我就冲了出去,精准的抽出我的员工卡在打卡机上咔嚓一声,8:28。
好险,只差两分钟迟到,总算是没浪费那15块人民币的打的费,要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我可就痛心了!
我上班的这家公司位于芙蓉中路旁的平安大厦内,是一幢绿色外墙的20多层高的大楼,芙蓉路扩建前在这一片还是鹤立鸡群的,不几年时间就被前后左右的雨后春笋般新起的建筑盖过了风光。对面是新建的星级酒店新闻大厦,两边是高大气派的楚南日报集团的办公大楼和海东青高级写字楼,只是由于我们这栋楼的绿色外墙砖依然是别具一格,所以乘车经过时还是挺醒目的,就象是等车的人群里大都是穿的皮草或毛料,其中却站着一个穿军大衣的家伙。我每天与平安保险的员工共同进出这栋大楼,我并不是一名保险人而是一名广告人,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两种工作实质上是很相似的,都是新兴行业,都是为客户提供某种服务,都是从别人的口袋里往外掏钱。我所在的公司是一家上市的传媒股份公司所属的广告分公司,号称全国传媒第一牛,垄断了这个省的所有省级电视台的广告,财大气粗的租下了这栋大厦的9、10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