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文海进东华门时,孟长乐则是从西华门进来。
朱载墐一意要等候,孟长乐不欲久候,直接自请外出公干。
这个右长史在王府中存在感相当弱了,四周的官吏们都不理他,朱载墐倒是同孟长乐说了几句话,虽是寒暄,却表露出了一层含意。
亲王殿下并不怨恨,甚至可以说,朱载墐知道是大势之下孟长乐与他身后人的选择,并不会憎恶怨恨孟长乐个人。
甚至殿下还隐晦的点明,王府占地太多,侵权太甚,确实是对湖广民间的毒瘤,自孝宗严苛对待宗室后,武宗回调,嘉靖朝虽出台了宗室条例,严格规定亲藩婚丧嫁娶等事,意图在人数上限制宗室。
又默许地方拖欠亲藩俸禄,削减王府和将军府供奉的官吏,减低俸禄。
这些事还是治标不治本。
不给宗室亲藩上进之路,不叫宗室经商,读书,为官,不从百业,还是包揽起来养着,又给种种限制,这操作怎么看都是脑子有病。
孟长乐感觉荣王说话很平和,也有条理,更有见解。
他也是感觉荣王说的对,包养起来又养不起,又不肯放开,宗室小二十万人,人口再限制也没用,还是在持续增长,这么养着国家肯定撑不住。
迟早还是要放开禁令,允许宗室自谋出路。
这样国家负担减轻,对宗室亲藩也不必防贼般的千防万防。
因为放开的同时,特权就势必减少,没有了特权的宗室亲藩威胁也就减少了,对朝廷,国家,宗室,百姓,都是好事。
朱载墐没有说的太直白,相当隐晦的提了几句,寥寥数语。
孟长乐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荣王殿下会给自己这样告变的右长史留面子,还和自己这般推心置腹的说话。
原本孟长乐是何心隐门下弟子,何派在王阳明的嫡脉中算是最激进的一派。
什么无君无父不是弑君弑父。
要寡欲,要同百姓之欲,而不是同君父之欲。
当然其学说还是以心学为根基,主张人心即天心,心即太极,心就是理。
这些学说是对南宋以来大兴的理学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心学和理学之争,从明中期至明末一直不停,甚至一直到清季。
不过心学到了明末之后也堕落了,很多信奉心学的就摒弃了理学正人正已的那一套规矩,放浪形骸,对自己毫无约束,在个人品德之上反不如那些心学看不起的假道学,是以到了清时,心学衰微,理学复兴,不过清时的学问受到高压打压,明中后期的各种学派复兴,出现了何心隐和李贽,又有顾炎武等一脉相传,这是真正做学问的,并且讲究不畏强权,知行合一。到了清时,不论理学还是心学,多半就是做官的学问,假道学,假心学为主,儒学到了清时已经算是死透了,那一群名臣大儒,不过是在坟头跳舞罢了。
何心隐一派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不畏权贵,严嵩当政时攻严嵩,张居正当政时就攻张居正的种种不法情事。
后来到底惹怒了张居正,万历七年时张居正令湖广巡抚杖毙了何心隐,一代大儒丧命于权相之手。
在嘉靖年间,除了针对严嵩父子外,何派和心学很多流派都是将矛头对准亲藩宗室,嘉靖年间对宗室的限制和削夺权益,多有泰州学派在其中鼓动。
只是王学不会嘉靖帝所喜,处于半禁止的状态,要待徐阶成为首辅之后,大肆讲学,王学才成为显学。
但又没有风光几年,张居正上台之后,禁毁书院,禁止讲学,杖杀何心隐,心学又被打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