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猛凭着朱载墐手令至库中取了银子,想了想,又折到仪卫司的值房。
仪卫正陈纲正在值房中发呆,方世猛走进来都是未听到动静。
陈纲今年四十五六,鬓角都快白透了,脸上皱纹也是极深,虽然还只是中年人,却是有明显的老态。
只是头戴短翅乌纱,身着蓝色圆领武袍,胸前是五品武官的熊罴补服,腰间悬着腰刀,坐在值房中仍是腰背挺直,赳赳武夫气息仍是十分明显。
方世猛进屋之后,抱拳一礼,陈纲这才回过神来。
待听到方世猛将赵显等人被捕之事说了,陈纲也是面露怒色,说道:“殿下是如何说的?”
“殿下拨付百两银子。”方世猛道:“先令我去府衙监狱打点,不要叫赵显他们受罪。”
陈纲似是在暗中松了口气,但脸上神色更显黯然。
“应该是没什么大事。”陈纲宽慰方世猛道:“无非是殃及池鱼,赵显他们本身没有什么大罪过,李府尊关上一阵子,给彭家一个交代,这事就算完了。”
“这事若是这么着,”方世猛冷然道:“我们王府的脸算是被打的啪啪响,我们殿下的脸也是被人打的啪啪响。”
陈纲颇为无奈的道:“大势如此,夫复何言?现在亲藩王府的声势远不及往日,从孝宗皇帝时就开始了,武宗年间对宗室又宽了一些,结果又有了宁王之乱,到当今皇上御极,对亲藩管制越来越严,咱们荣王府又有何办法?”
陈纲说的就是这几十年间的事,孝宗号称仁厚,结果对宗室亲藩最为严苛。
武宗年间刚放宽一些,结果又出了宁王造反之事,到了嘉靖年间,网就收的更紧了。
其实这和文官的权势增长是类似的曲线,文官权势越大,宗室亲藩的日子就越不好过。
孝宗和宪宗之前,大明算是前期,亲藩权势不小,还有不少亲王有护卫,出城踏青,扫墓,彼此还可会面。
英宗年间,襄王身为亲王至京师朝觐,那也是大明亲王最后一次进入京师。
至嘉靖三十年,套在宗室亲藩头上的大网越来越严密紧实,地方文官不将亲王放在眼里,只要事情不做的太过份,哪怕贵如亲王也只能忍耐。
“好罢。”方世猛叹息一声,说道:“赵荣一家刚有点起色就遇着这事,若赵显和赵元误了前程,我都感觉有愧了。”
“这事归根结底是殿下的事。”陈纲道:“也只能劝赵荣想开些,若殿下都没有办法,咱们又能怎么着?”
“说的也是。”方世猛瞟了眼前陈纲一眼,说道:“怎么最近姜焕和姜炫,还有齐家那一伙子都没排着轮值?”
“都是按规矩来做。”陈纲笑了笑,说道:“也是想叫殿下和咱们仪卫下的总旗,百户们多见见,不能太厚此薄彼。这阵子大伙心气都不低,都是叫那考核闹的,要是没事再能在殿下跟前混个熟脸,仪卫里武官们的士气就上来了。武官都好了,亲军们自然也好管束,上进听令,此后仪卫之事,我也就能放心交给你了。”
方世猛哈哈一笑,说道:“咱们年纪差不多,原本是想着过几年能交给赵显赵元这些后生,现在怕是难了。”
“仪卫下百户多的是,”陈纲和赵家没太深交情,一脸无所谓的道:“总有才干出色的百户出来。”
“你家里的两个将门虎子,机会也是不小啊。”
陈纲猛然摇头,正色道:“这等事岂是我们臣下能说了算的?仪卫正和仪卫副管着府中亲军校尉,只能由殿下亲定,旁人说了都不算。我只想着再耽两年,等你在殿下跟前立稳脚根,我便能安心退下来了。待将来我家两小子补了世职,能到亲军仪卫里来效力,还望老方你多多看顾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