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徐阶进严府之前,门子这般粗暴无礼,王大喜怕是少不得要理论几句,严阁老和小阁老的虎威他区区一个秀才当然不敢冒犯,但在严府外看了一会,徐阶身为礼部尚书,正二品的大宗伯都对这门子客气有加,甚至颇为恭谨。
那些三四品的大员,对门子都是点头哈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自己一个秀才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断然不敢在这严府门前喧哗无礼。
坏了王府的事王大喜并不在乎,若是坏了叔父外放为官的大事,王大喜就悔之莫及了。
王文海外放之事若是操作成功,王大喜少不得跟随叔父上任,当个狐假虎威的衙内,叔父王文海现在就是王府左长史,正五品官职,出得王府多半能任五品州官,或是到偏远地方任四品知府。
王府官是杂流中的杂流,能出来任正印亲民官就算不错了,想得上好缺份,就算走严家的门路也不太可能,不过能任知州或下府知府,王文海也就知足了。
王大喜当然也知足,几任知府下来,叔父吃肉他喝汤,也够回家置几百亩地的庄园,养活娇妻美妾也不在话下。
这般好的前景就在眼前,王大喜可是绝不敢搞砸了。
当下收好那门子粗暴塞来的回信,王大喜躬身长揖,待他起身想说两句客套话时,却是发觉那严府的门子早就转身又进了西角门,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罢了,也算见识过一次。”既然严府表示收礼回信,王大喜立刻便是令挑夫们将礼箱搬抬进角门,内里自有严府的下人接收。
双方交接之时,王大喜不乏欣慰的对赵元道:“也不枉咱们来回几千里的奔波。”
“王兄所言甚是。”赵元忍住笑,一本正经的道:“真是不枉我们辛苦一遭。”
……
“荣王府的出息不小么?”满脸骄狂之色的严世藩眨着自己的独眼,抖着手中的书信,颇为纳闷的道:“除了替荣王求情和说明原由,就是卑词求继续为王府官,我原本以为他是想要出王府外放为官的。”
严嵩坐在内花厅正中,头戴东坡巾,身着道袍,又是白眉白须,若不识得这人,怕是以为是个混的不错的乡绅地主,根本看不出来是权倾天下的内阁首辅,大明宰相。
若是宪宗成化年之前的内阁,秘书班子的性质更多一些。
特别是太宗文皇帝年间,皇帝事必躬亲大权独揽,遇到国家大事皇帝也是重勋贵和太监,其次才是文官。
文官中也是重部堂官,内阁只是承上启下,代皇帝批阅,将奏疏写出节略,也就是提取大意,决断权还是在皇帝手中。
到了宪宗期间,由于宪宗多年不见大臣,部堂寺卿权力削弱,只有内阁大学士虽然也见不着圣上,却是能通过揭帖形式与大内中的皇帝沟通,内阁权力开始上涨。
武宗胡闹,重武轻文,内阁权力其实不降反增,因为日常政务大权,逐渐落于内阁之中。
票拟等大权,就是在此时逐渐成型。
待至嘉靖三十年,阁权稳固,加上皇帝好道不朝,六部权力逐渐被内阁侵削,大学士多有掌部职权,以权责明确,严嵩又是刻忌阴毒的性格,连夏言这个首辅都是死在其手中,朝廷大员,多仰其鼻息,严党也逐渐栽培成型,严嵩虽已年过七十,精力尚且强健,体能也是相当不错,此时上朝一天回府还能端坐椅中,看信回信也并不觉疲倦,甚至还算得上是神采奕奕。
“那此人不过忠于王事耳,人间至情至性之人很多,不要事事都以已及人!”严嵩一脸正色,对儿子颇有规劝训导之意。
若旁人不知,只看到眼前须眉皆白的老相国循循善诱,对桀骜不驯一脸戾气的儿子苦心劝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