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载墐到达灵棂门时,陈纲,方世猛和赵显,赵元等人已经主持了亲军领粮之事。
赵显和赵元仍然是百户官职,在亲军内各领一个百户,一进仪卫就能任实职领兵,就算是有朱载墐的吩咐,若没有方世猛的照顾也是绝无可能。
赵显和赵元也都是各带着自己的心腹部下,有的是同族之人,比如赵六儿,赵良辅两个副百户,还有赵官保,刘金,张贵几个总旗,小旗。
这些人俱是从常德卫调进来,都司那头则是王府长史司公文去备案,十来个百户和总旗,小旗武官的调动,又是荣王王妃的亲族,这在都司那头只是小事,打个招呼便可办理。
这些武官在出城时也曾随行,普通亲军每人一石粮,一匹布,小旗就是两石粮,两匹布,总旗再翻一倍,到百户官时,赵显和赵元等人各领粮十石,布十匹,赏赐给各人的粮食布匹堆放在一处,码放的如同小山一般。
这一次朱载墐过来,武官们在行礼时,姿态显然是更恭谨了一些。
陈纲和方世猛也走过来行礼致谢,他们身为主官,每人直接赏银二十两,听着好象不多,但是这时候普通的松江布一匹才不到三钱银,这银子够买好几十石粮或好几十匹布,已经是相当丰厚的赏赐了。
仪卫正和仪卫副分别向朱载墐行礼致谢,朱载墐笑着摆了摆手,说道:“适才听到灵棂门这里叫骂的厉害,想必是没有赏赐的亲军将士心有不满?”
“臣已经训斥过了。”方世猛沉声道:“平时不肯苦练,臣怎么敢挑武艺不精的人随行殿下出城,充当护卫?臣告诫他们,好生习武,日后若有机会才赶的上,只是抱怨,日后有机会还轮不着他们。”
“此言有理。”朱载墐思索片刻,对陈纲和方世猛道:“亲军每常会有校阅和考校武艺之事么,谁校阅,谁查考?”
两个仪卫司的主官面面相觑,半响之后陈纲才道:“按理来说仪卫司直属王府,湖广都司和湖广行都司,还有兴都留守司都不会来查考咱们。王府之中,应该是长史司来查考,不过从仪卫司侍奉庄王殿下南下,至今数十年间,并无考校和校阅之事……”
陈纲的话有些含糊,但意思还是相当明显的。
亲军护卫直属王府,不属都司管,当地的文官也不会巡查校阅。
按理是长史司直属管理,但长史这样的文官显然不可能无事去校阅护卫,亲王本人更加不会有兴趣理会这些事。
便是朱载墐自己,穿越前可从未想到校阅考查护军。
“方世猛的话极有道理。”朱载墐一本正经的道:“武艺不精,就不要怨天尤人。只是亲军们若没有激励,恐怕也不会认真习武,王长史,你说是不是?”
王文海在一旁心急如焚,他只想打开库藏弄到自己想要的金银,眼前的事根本不愿理会。
但朱载墐的话他又不能不答,只得抱拳道:“殿下说的甚是。”
“长史司应该划出一些钱粮,不管是枪法,刀牌,弓箭,按月一考。考核划一二三等,一等为优异,二等为合格,三等为不合格,一等赏加倍钱粮,二等赏其月俸的一半钱粮,三等则钱粮照旧,王长史以为如何?”
王文海内心颇觉诧异,殿下又不可能造反,现在是对亲军有些过于关注了。
亲军钱粮名义上是由湖广行都司负责,不过各处有限的钱粮都是送入京师,少量的是地方行政所用,也有一部份拨给了川湖总督的募兵,也就是总督的督标营,还有湖广巡抚的抚标营,以及几位兵备道的道标营,这些募兵是为了应付日益严峻的生苗造反之事,湖广到贵州和四川等地,这些西南地方的兵马钱粮主要都是用在生苗暴乱之事上了。
王府的护卫,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拿枪做个样子就可以,有什么样不开眼的盗贼能冲到王府中行窃或是抢掠,王府除了没有筒子河,四周的宫城城墙和紫禁城相差不多,宫室深深,外人若没有王府内的人接应指引,怕是进来之后只有迷路的份了。
仪卫正的两个武官则是有明显的兴奋之色,亲军的钱粮是湖广布政使司向王府长史司拨付,一向以来荣王殿下都没有过问过,长史司和天下所有的文官一样,刁难和克扣亲军粮饷是常有之事,再加上湖广那边经常拖延亏欠,亲军每月所领月饷不足定额一半,霉烂和掺上石子更是常有之事。
若荣王殿下干预此事,两个武官脸上都满是兴奋的光芒,方世猛甚至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感觉。
王府仪卫司的武官,在操守上要比都司之下的卫所武官强的多。
他们没有分配田亩,只能按月领饷,又都是从京师南下的外来军人,在刚至常德时还颇受排挤,那些世代卫所武官已经把当地的好处瓜分干净,外来的仪卫司护兵只能困守在王府的一亩三分地,靠着领取粮饷过活。
普通的亲军扎根之后,不免要在城中寻觅活计赚份外快,就是老母和妻子也得给人纺布洗衣,否则就很难生存。
哪怕是陈纲和方世猛这样的仪卫正和仪卫副,虽然是正五品和从五品的武官,家境也相当的寻常,甚至还比不过一个举人过的滋润舒服。
他们的月俸不过十六石和十四石,经常也是发不足额,还好不似京师武官,动辄拿香料和苏木来抵俸禄。
和普通官员一样,除了发不足额外,有时候是拿宝钞抵粮食,宝钞的购买力已经降到二十贯才抵一两银,但朝廷发俸禄又是另一回事,文武官员领到宝钞俸禄,内心滋味可想而知。
陈,方二人,当然也得吃一部份空额,只是亲军勉强还能过活,逃亡人数很少,这使得武官们的生活也是相当窘迫……
在此之前,朱载墐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陈纲和方世猛,更不可能对亲军有什么真正的关注。
此前的赏赐只是无心之举,一次偶尔的善心还给自己惹来麻烦。
仪卫司在王府体系内算极不受关注和重视,最少在此前是如此。
王文海思忖沉吟着,并没有如上次那般直接答应。
这一次的决断和上次不同,这是在公事体系内的正常举措,非亲王的格外加恩,应该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在王文海考虑之时,朱载墐也是相当紧张。
他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关注武官和亲军,但潜意识里感觉自己是对的。
很久之后朱载墐才明白,自己内心始终有所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