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对关溢这两口子来说,绝对是最难忘的一年了。他们的家庭经济状况,在这一年之内起起落落的曲线图,呈一个微妙的【W】形,有棱有角。
线条生硬,是因为每一当关溢稍微看到一点人生的美好时,生活就像魔鬼一样,不打一声招呼地手指头一挥,喊道——【落!】,这人生的方向啊,就半点都不含糊地急转直下,落了下去。
关溢拥有过很好的车子,为新家定制了很好的家具,帮死党当经纪人的工作也越发得心应手。一切本该按照剧本幸福美满下去。然而生活又像一个拥有恶趣味的观众,见不得人间团圆。
第一次落,是因为母亲欠了高利贷,女朋友还得了一场大病,关溢换了车子,换了家具,也换了工作。女朋友还没有换,也没有这种打算。既然决定要和女朋友共渡难关,那他就得从舒适区走出去,去更复杂的娱乐圈摸爬滚打。
到了【金沙娱乐】之后,被安排负责一个巨婴型问题艺人——韩觉——的活动,练练手,不想浪费时间的关溢,最后竟然把这一手烂牌给打出花来,关溢心想,这万事开头难,生活富裕有希望了。
但是,万事开头难,中间更难,结尾还要难。
第二次落,韩觉说他不想当这劳什子偶像了,净身出户,孤零零独自玩耍去了。他也才反应过来,他一点都不了解他手下这个艺人的追求是什么。他认为艺人不需要有思想,好好听话就是。然而韩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后来经过了反思的关溢能谅解韩觉,但公司不能。公司恼怒啊,瞧你这点事都干不好,还敢下军令状?于是就打发关溢管练习生去了。但是和一帮练习生混在一起又能有多少赚头,时间浪费不起,干脆辞职。
关溢就失业了。
失业的关溢就被死党召回身边帮忙和工作。死党很是窝心,说要带关溢好好混就真带着关溢好好混了。这又是接广告又是上娱乐节目的,收入的确可观。关溢对于女朋友的药钱也不同每天发愁了。生活似乎又将变得明媚起来了。
然而,对于一个运动员来说,一直毫无节制地接广告,和不务正业地参加娱乐节目,这无疑是在自损根基。随着最近一次死党阿翔在赛场发挥严重失利,关溢惊觉自己给死党带去了麻烦,心下内疚,遂告辞。
这是第三次落了。
如今关溢每天数着积蓄,一边打临工兼职,一边寻找着经纪人工作。但是在娱乐经纪人的圈子里,他已然成了一个反例,工作找得并不顺利。偶有小公司愿意要他,让关溢带的也是连舞都跳不齐的偶像团队。
韩觉好歹没有落下一身的本事,水平摆在那里,但这散兵游勇一样的练习生,要他关溢怎么带?
日子一天天过去,关溢表面上不断告诉女朋友,他会找到工作的,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整日发愁。
但他不知道,生活像恶客,像酒,像云,它什么都像,还可以像一颗不知夹心的惊喜巧克力。
“少来医院一次也没有关系的。”关溢的女朋友摆弄着手指,这么跟开着车的男朋友说。
关溢只是摇了摇头。
这样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关溢他女朋友总是想方设法节省家里的开支,最近连复查的费用都想着能省则省。
但每一次,关溢什么都能节省,但就是在为她看病的事情上,一如既往。
她咬了咬嘴唇,轻轻说:“那药就不用买太多了吧……我感觉已经好很多了,可以慢慢停药了。”
“这个听医生的。”关溢手指轻点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的车辆,嘴里回道。
车窗外是晚饭后正渐渐热闹起来的闹市区,进入新年的欣喜还没有完全消退,空气里残留着幸福的味道。
但一窗之隔,关溢他们的幸福并没有因为新年的到来而有所好转。
听着窗外的鸣笛声和人们的笑声,关溢只觉得他们吵闹。
“阿翔今天打电话来了。”
关溢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让你去帮他。”
关溢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女朋友说:“如果最后实在撑不住了,我们可以向阿翔借钱,可我不能像水蛭一样趴在他身上吸血。”
“你只要帮阿翔把好关……”